第二日,一改往日的晴空万里,天黑沉沉的,阴云密布,仿佛随时要降下暴雨来。已经卯时末了,天色却不见一丝透亮。
也许是睡了太久,柳约素早早的就睡不着了,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也估摸不准到底什么时辰,听见外头丫鬟们开始窸窸窣窣的说话,才想着时辰应该不早了,于是干脆也起身了,免得睡多了懒了筋骨。
“小姐,您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您再睡一会吧,外头天还没亮呢。”青蔓轻声道。
“睡得太久了,早些起来走动。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快到辰时了。”见她执意起来,青蔓只好依她,转而去取了要换的衣裳。
“平日里这时候日头也该升了,怎么今日天还没亮?”
“不知道,瞧着外头天黑沉沉的,一丝光都瞧不见,我早起瞧了瞧,那黑云如墨山一般,层层卷卷的,实在可怕。早上他们都在说着今日这天不正常,张嬷嬷说怕是要下雷暴了。”
柳约素第一次听这个词,有些奇怪,问:“雷暴?”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听张嬷嬷说,雷暴是天谴之兆,几十年难得一见呢。而且雷暴之前那天色就是阴沉沉的,云层如山一般堆积在一处,稍后若是起了风来,那就是风雨雷电之神到位了,届时就会降下狂风暴雨,以示警戒,旁人万万不能在这种天气在雨中行走,否则可能会被那雷神当成天谴之物,到时候雷神落下雷霆来,便会劈的魂飞魄散。”
“天谴之兆……”柳约素琢磨着这个词,却不由觉得心口砰砰直跳,莫名的有些不安。
“青蔓,外头起风了吗?”
“还没有,不过小姐尽管放心,张嬷嬷和管家一早看天色不对,已经着人四处查看修葺屋梁,就连那仓库里的粮食都放置妥善了,不会有事的。”
柳约素喃喃道:“是了,张嬷嬷如此细心,不会有事的……”
“今日若是真的下雷暴,想必会非常冷呢,小姐,不如穿这续了棉的袄裙吧?”
柳约素心思全然不在那衣服上头,摆摆手只道:“依你瞧着办就好。”
青蔓便替她取了那丁香色的竖领袄,苍绿色软裙,又寻了那貂绒的对襟短披风出来一一换上。待她沐面换装正要盘发,屋外起风了。
这风也不知是从何处起的,呼啸着犹如猛虎下山,所到之处都被吹得一片凌乱,柳约素看着槐树枝在狂风呼啸中肆意摇摆,越来越觉得不安。
“素素,要下雷暴了,快回屋待着。”岳氏由柳浩峰和搀扶着,带着一群丫鬟在风中跌跌撞撞的走来,见柳约素开着窗,忙出声道。
柳约素忙迎了出去,一出门那猛烈的狂风就将她吹得一个趔趄,幸好青蔓在一旁搀住了。
“快回屋去。”岳氏几人已经快步到了门前,牵着柳约素便往屋里走,口中念叨道,“听张嬷嬷说着雷暴可是万分可怖,我怕惊着你,所以来陪你一起。你呀,好好待在房里,万万不可出门去。”
“我没瞧过雷暴,所以有些好奇。”柳约素抿了抿唇,问,“这雷暴真的是天谴之兆吗?什么样的人才会遭到天谴呢?”
“天谴之人,那自然是无恶不作了。我幼年曾听说一个故事,说有一位不孝子弟,不奉养老母亲,导致老母亲病痛缠身饿死在床上,雷神听闻了,就降下雷霆来将那不孝子劈死了。”岳氏将她拉到桌前,便坐下轻轻的说话,“也有听闻几十年前,邻城有一位书生,靠家中的妻子卖豆腐奉养,上京读书,终于考上了状元,京中有一位大官看他年少有为想要将女儿嫁给他,这书生动了心念,又怕那大官知晓家中已有妻儿,就暗中归家将妻儿杀死扔进后院的井里。书生本以为事情都了结了,喜气洋洋的准备和那大官的女儿拜堂成亲,谁知就在那日拜天地时,一道雷霆落下,谁也不劈,就专劈那恶毒杀妻戮子的书生。当时的皇帝陛下看他死的稀奇,便着人去查,这才知道他杀死妻儿毁尸灭迹的恶行。”
这岳氏说的两个本是惩恶扬善的好故事,柳约素却听得心头狂跳,屋外的狂风越来越大,也不知席卷着什么拍打在门窗上,传来“哐哐”的声音。
“风越来越大了,母亲,我想看看。”柳约素朝岳氏撒娇,这才让她允许开一小片窗看一会儿。
柳约素便择了屋角的窗子,开了半扇,却见屋外的天空乌沉沉的云彩被风卷着集中在了上空,云雾之间仿佛闪烁着金色的电光,若是细细一听,仿佛那云层间有擂鼓之声传来。
还不等她细听,却只听“啪”的一生,仿佛一把利剑劈开了头顶的天空,一道电光闪烁着金色紫色的光芒从天上落下,柳约素眼见着那雷落在屋外的槐树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然后又听见“咔嚓”一声,巨大的槐树被劈下来一半枝干。
紫槐!柳约素心头一跳,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素素!”岳氏一直子桌前看着她,见她整个人朝后倒了下来,整个人便慌了神,幸好柳浩峰身手快,快步上前一跃,便伸手接住了柳约素软绵绵的身子。
“快,放到床上去。将窗子关起来。”将柳约素安置在床上,岳氏便忙不迭的叫道,“来人,快让人去请大夫。”
此时床上的柳约素却悠悠醒来,一把攥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母亲,不用。”
岳氏大喜,搂着她哭道:“你醒了就好,你这丫头,好好的看什么雷暴,好歹把我和你父亲吓死了。”
“母亲,对不住,但是他死了。”柳约素边说便落下泪来,“他死了,都是因为我。是我与他成婚,才害他被诅咒所害,母亲,都是因为我啊。”
岳氏一时没明白,再细想,却是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她颤着声道:“你是说,这雷霆是因你那诅咒而起?那雷劈中院中的槐树,是因你与树行了那婚约之礼?”
想到那清风朗月的紫槐,往后是再也见不着了,柳约素便悲从心来,哭道:“是的,母亲。他本与此事无关,都是因为我们擅自与槐树契结婚约,这才害了他。母亲,我万死难辞其咎啊。”
岳氏却忽然想到那个来送心头血的俊美男子,心中一喜,道:“若是槐树真的挡了劫,那后生岂不是可以躲过一劫?”
“什么后生?”柳约素却是听得满心糊涂。
岳氏朝柳浩峰望了一眼,见他未反对,便将柳约素昏迷之时,一位俊俏的后生前来自取心头血救他。
“母亲也不知晓你与那后生是如何相识的,但是他明知取了心头血他可能会被诅咒所累,却义无反顾,必然是对你情根深种。方才我正是想到他,若是槐树挡了劫,那他可不就不用死了?若是他真的躲过这劫难,你便让他来府中提亲,我和你父亲,都是同意的。”
柳约素听她说完,手下的薄被已是几乎被她攥破了,想要说话,却觉得喉间一紧,呕出一口血来。
“母亲,他再也没办法来提亲了,紫槐,紫槐他就是屋外的那棵槐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