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岳氏守在柳约素床前,想着今日九青所说的话,迟迟无法入眠。
无法得知施咒之人是谁,也无人知晓让柳约素情咒生效之人是谁,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夫人,夜深了,您先回去睡吧,我们来守着小姐就是了。”青蕖见天色越来越深,柳浩峰也站在一旁等了许久,但岳氏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终于忍不住上前劝道。
“无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今夜我要陪着素素一起睡。”
柳浩峰既无奈又担忧,也劝道:“你一向身子弱,这样没日没夜的陪着,到时候素素醒了,你反倒要病了,你让素素怎么放心?”
“可是我要是不守着她,要是素素醒来看不见我,定是会害怕的。”
“有青蕖她们呢,让她们轮流安排人守着,定是不会让素素身旁少了人的。”
红云也在一旁道:“夫人若是不放心,我来和青蕖她们一同守着,您就安心去睡吧,小姐一醒来,我们就立刻禀报您。”
柳浩峰又劝了半晌,岳氏才同意下来,道:“那让我再陪她一会儿,半个时辰就好。”
几人拿她没办法,只好应了,红云道:“那我去收拾一下,稍后就来和青蕖一同守夜。”
丫鬟们识相的撤下了,柳浩峰便和她一同陪着,岳氏半靠在他怀里,哽咽道:“我可怜的素素,这可如何是好。且不说我们根本不知她那动心之人是谁,便是知道了,又岂能让他献出心头血。他一旦给了心头血,便是必死无疑。他若是死了,素素到时候醒来,必然也是锥心刺骨的痛,这情咒可着实歹毒啊。”
“施咒之人才是着实歹毒,若是让我知晓他是谁,定然将他挫骨扬灰,才能解素素遭的这一番苦楚。”
岳氏又搂着柳约素哭了一阵,哭着哭着,却觉得四周莫名静了下来,原本屋外来回走动的丫鬟没了声息,院子里嘈杂的虫鸣鸟叫也一片静寂。岳氏便收了身,起身和柳浩峰对视一眼,柳浩峰也觉出了不对,面上神色格外严肃,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作声,转而准备往屋外看一看。
谁知,脚步方才一动,那屋门便吱呀一声,无风自开。
柳浩峰心头一跳,转而将岳氏拢在怀里,二人将床上的柳约素挡在身后,齐齐看着洞开的屋门。
一双鞋子踏了进来。
这是一双白底黑帮的踏云靴,岳氏将目光从下往上一瞟,却见进来的一个身着紫衣的俊俏后生,身姿挺拔如松如竹,英挺的眉目之间带着一抹淡漠,仿佛天下万物均不在他的眼中,然他这缓步进来的举手投足之间,又满是文雅自若,这是个极其特别的男人。
“你是谁?为何深夜来我府中?”柳浩峰板着脸一脸不虞。
那紫衣男子却是紫槐,听闻柳浩峰的质问,他抬手一拜道:“在下紫槐,阴差阳错之下与令嫒结了姻缘,所以引发她诅咒生效,今日听闻解咒之法,所以来献上心头血一盏。”
什么?!
岳氏与柳浩峰面面相觑,望向紫槐认真的神色,有几分疑,又有几分信。
迟疑片刻,岳氏忍不住道:“我却是不知你怎么和素素结了姻缘。但是你若是当真听到那解咒之法,那你必然明白,你的心头血可以让素素醒来,但是诅咒却会立刻应在你身上,到时候你便会在诅咒的影响之下死于非命。你可是都听明白了?”
紫槐唇角淡淡扯开一抹笑,道:“我都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如此一命换一命,若是素素醒来知道了,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我知道。所以,还请二位瞒着她。”紫槐抬手自桌子上取了一个碧青色的杯盏,在手中把玩,“我取完血喂她喝下就走,往后也不会再相见。你们不要告诉她解咒之法,更不要告诉她今日我来过。”
“这杯盏,大小正合适。”
他由袖中取出一柄没有刀鞘的刀,刀体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金属的光泽。然刀锋有一弯凹槽,想来若是置于心口,那心头血就会顺着凹槽流出。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岳氏满是不忍,顿时红了眼眶。
“在下紫槐。”他答了一句,便将刀刃于心口处捅了半寸,那猩红的血顷刻便涌了出来,染红了心口的那一片衣裳。他颤抖着手用杯盏接着,直到装了满满一杯,才一把将那刀仍在桌上,一把按住心口以上,不知用了什么法力,那伤口顿时就收了口。
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扑上去将他扶住,在桌前坐下,问:“你可还好?”
“我无妨,快,请夫人尽快将这心头血喂她服下,若是慢了,恐怕又碍药效。”紫槐将手中的杯子地给岳氏,面上已是惨白一片,可见这心头血一取,着实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好好好。”岳氏不敢怠慢,小心的接过杯盏,让柳浩峰搀着柳约素半坐起来,然后一口一口的,将那杯中的心头血都喂了下去。
“九青说心头血喂下,需得一炷香的时辰才能醒。”
紫槐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一炷香后我会派人来看柳小姐是否清醒。我不会再露面,还请二位也不要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
岳氏哭道:“你对素素如此情深义重,甚至愿意付出性命,然而却又要我们瞒着他,这对你来说,何其不公平。”
“她什么都不知道,往后才能没有任何顾虑的继续生活下去。这是我欠她的,不需要让她铭记。告辞了。”紫槐扶着桌子站起来,按着心口又微微一拜,然而又慢慢踱出屋去。
若不是步履微微有些蹒跚,瞧着和来时一样优雅自若。
随着他的离开,门又轰然一声被关上了,岳氏被门的声音震得心头一跳,再细听,屋外已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院子里的鸣虫也拉长了声音叫唤个不停。
二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扫向方才紫槐坐过的地方,那一旁的桌子上扔着一把通体黑色的短刃,想来是他走得匆忙忘了带走。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仿佛一场梦,但刀刃上头殷红的血迹,却实实在在的刺痛着二人的眼睛。
“快将刀和杯子都收起来。素素……就按他所说的,素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岳氏寻出一个木盒子,将短刃和杯子都收了起来、而后抚着柳约素毫无血色的脸,又忍不住落下泪来:“素素,即便是不要辜负他的这盏心头血,你也要醒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