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昱辰与柳浩峰对弈正酣,不自觉辰光已过,时至正午,有丫鬟来传,说厅上摆饭了。
柳浩峰正斗得有趣,听见摆饭,只好将棋子扔了回去,笑道:“瞧我,光顾着下棋,都忘了时辰了,薛公子肯定饿了。走,快随我去用饭。”
用过饭,父子二人又带着薛昱辰在府中大小的花园楼阁逛了一圈,却到底没见着柳家千金一片衣角,看着日头越来越往下落,又想着那日青云观的惊鸿一瞥,薛昱辰只觉如猫儿挠心一般,见终于留不住了,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戏文里常有那一见倾心的锦绣良缘,薛昱辰觉得自己与那柳家千金必然也是这样的奇缘。只见了一面,便一直念念不忘,忍不住便回头和母亲提了这事。
吴金钰正愁着自家儿子的亲事,正在和没人打探着远近那品貌家境都合适的良家闺秀,却是灯下黑,把柳家这样大好的人选给忘了。如今听儿子一提,就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家。
柳家虽然从商,但已然成为了永源城的首富,那与普通商家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教养出来的子女也极为出色,长子惊才绝艳,年纪轻轻已状元及第、位列朝臣好不风光;次子不爱锦绣文章,但也是极其聪明厉害,小小年纪已经主掌了柳家大部分生意;而这柳家姑娘教的也是半点不差,年幼便有才名,样貌更盛她那堪称第一美人的母亲,为人也是端庄大方、温柔可亲。
越想越觉得满意,吴金钰这才忙不迭的第二天就上门来提亲了。柳约素年纪尚小,柳家又把这闺女藏的紧,外人少有见过她的,可如今年岁越长,样貌越发标志,恐怕再过段时间,那提亲的人要踏破了门槛,若是晚了,指不定就被人家看去了。
如今薛昱辰方才踏进家门,吴金钰就扯着他到一旁,问:“怎么样?可有出什么差错?柳家待你的态度如何?可瞧见柳家姑娘了?”
“母亲,万事都好,柳家老爷是个和善人,一直都笑眯眯的,倒是瞧着没什么不满的。柳家二公子却比那日在青云观时冷淡一些,不知是什么缘由。”薛昱辰一一说了,又道:“还有母亲是不是太急了些,柳家千金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出来与我相见呢,母亲问的这话岂不是不合常理。”
吴金钰一把丢开他的手,哼道:“那日不知道是谁急急忙忙的来问我柳家姑娘的事,如今倒是说我太急了。好好好,既然你不急,那便暂且作罢,反正柳家小姐年纪尚小,家里还舍不得她呢。”
“别别别,我的好母亲,是儿子的错,不该胡说八道,您就不要拿儿子逗趣了。”
吴金钰这才笑道;“到底还不是要求我。”
“不过这柳家的态度我也摸不准,之前我亲自上门,柳夫人态度也是犹豫不决,似有什么顾虑。后来我请了陈娘子上门游说,这才将她说动了,同意见一面。”
薛昱辰叹道:“若是这样恐怕此事不容易成,今日里听柳二哥的话里话外,这柳小姐在家中是最为受宠的,父母自幼宠爱她且不说,两个哥哥也极其疼爱她,就拿大公子来说,平日里宫里赏的东西,全都留着带给妹妹。而且这大公子不好说话,在家中又有权柄,据说柳家小姐的婚事,还得大公子点头才算数。”
吴金钰皱了皱眉,道:“的确如此,柳卓宁自小就安静,成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写字,长大了就越发沉稳了。而且他如今又身居官场,虽然现在只是在翰林院侍读学士,官不大,但地位特殊,专为皇帝陛下侍读经史,只要他聪明,那升官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说若是能结这门亲,实在是再好不过。”
“夫人此言差矣,不管这柳家小姐家世背景如何优秀,这门亲事却是不成。”母亲二人正在说话,一个男人却由屋外进来,他行色匆匆,身上还披着外出时的斗篷,吴金钰忙上前去替他脱了斗篷,此人正是薛昱辰的父亲,如今永源城的知府薛金仁,他身着一件靛蓝色长袍,身量中等,不胖不瘦,五官俨然,美须髯。
吴金钰将斗篷挂到一旁,狐疑的问:“夫君匆匆归来就说这门亲事不成,这却是为何?昨日里与你提的时候,你不也很是满意吗?”
薛金仁道:“昨夜里你提起,我的确觉得两家本该门当户对,而且将来可能对我儿大有助益。但我们毕竟就这一个儿子,我自然要查清楚那未来亲家的背景底细,哪只这一查就查出了端倪,这柳家小姐,命格恐怕有异。”
“什么?命格有异?却是如何说起?”
“柳家夫妇都是青云观的信徒,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往青云观问掌事青松道长。所以我就先从此处查起,青松道长那里自然问不出什么,但下面的小道士却非常好说话,给笔银子就问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前几日柳家夫人带二公子和小姐上青云观卜卦,却是算出来这柳家小姐命中克夫,不能成就姻缘,否则男方必定会被她的命格所克,诸事不利且不说,甚至还会死于非命!”
吴金钰大骇:“竟有这样的事?!怎么柳家却是只字不言,幸好此事还未谈妥,否则若是成了,岂不是要害了我儿!”
薛昱辰眉头大皱,疑问:“那小道士的话如此匪夷所思,岂能当真?父亲,既然这话不是从青松道长口中说出,恐怕并不可信,可不能任由别人胡说毁了柳家小姐的名誉。”
“我寻的那人是青松道长的小徒儿,平日里青松道长最喜爱他,谈论事情从不避开他,所以他知道的,可比我们能想到的都多。如此一来,他说的话,哪里会假?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薛金仁长叹一声:“总之,我们且不管是真是假,此事就此作罢,夫人明日就去婉拒了吧。”
“这……”吴金钰有些为难,此事本就由她提起,若又由她去拒,恐怕有伤情面,说不好就要和柳家撕破脸了。
“我知道夫人为难,可是那柳家小姐的命格如此诡异,难道要让她害了我儿?”
“好吧……不管如何,自然是我家昱辰最为重要。”吴金钰无奈叹了一声,做下了决定。
一旁的薛昱辰却是面色青白一片,拳攥了又攥,终于愤懑不已道:“父亲道听途说一番,回来就否决了我的一切决定,全然不顾我的心思,却说是为我着想,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我如今且说了,不管柳家小姐的命中克夫是真是假,这个亲我都求定了!”说罢甩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