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这病来的突然,半夜里突然烧起来,面颊通红,还说起了胡话,伺候的红云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去叫了张嬷嬷。
张嬷嬷过来探了探,面色也凝重起来,但她是伺候岳氏多年的老人了,此时也未乱了阵脚,冷静的吩咐道:“红蕊你去打了凉水来,红云待会儿用帕子浸了凉水给夫人降降热。红霓、红苕去请小姐和二爷来。红菊你快去二门和管事说一声,尽快拿帖子去街上请了张大夫过来。”
“是。”这么多年来,岳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换了一拨又一拨,当年的陪嫁丫鬟只剩下了红云和红玉还在贴身伺候,其他的大多都许了人家嫁出去了。而因红玉从小就照顾着柳卓安,现在他日渐大了,岳氏怕他房里的丫鬟没人管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便把红玉调到他院子里去帮衬,自己身边只留下来红云和几个新提拔的小丫鬟,如今岳氏生病,张嬷嬷最信得过的便是红云。
叫红蕊的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很快就到井里打了水来,用铜盘装着,搁在床边的凳子上,红云便用那帕子浸湿了,然后拧得半干,小心的给岳氏覆在额头上。
这儿正在乱成一团,那屋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嬷嬷忙走出去,果见柳约素衣裳凌乱,正携青萝青蕖快步走来,青萝手里拿着斗篷想替她披上,却总也追不上,后头的几个丫鬟一路打着灯,也几乎是连奔带跑。
“张嬷嬷,母亲怎么了?”柳约素急的满头是汗,
问了张嬷嬷一句,却也没听她细说的心思,转而就进了屋,绕过屏风,却见岳氏躺在床上,脸上红的厉害,口中一直胡乱喊着“素素素素”,旁人说的话一概听不进去,她顿时眼圈一红。
“母亲,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素素啊母亲……”她半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岳氏的面颊,触手便觉察一阵滚烫,急的落下泪来,一边又转头问,“这是怎么的,好好的怎会发起热来?往日里也没有这样突然的,可去请大夫了?”
“今日里从青云观回来,夫人便有些精神不振,晚饭也只喝了半碗粥就说要睡了。我怕夫人晚上饿了要吃东西,便特地在屋里守着,谁知竟是烧起来了。”红云面露愧色,“都怪我,没有早些发现夫人身体不适,请小姐责罚。”
张嬷嬷道:“怪不怪谁的之后再说,现在是夫人的身体要紧。我方才已经让人去请张大夫来。张大夫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医,医术是顶顶好的。”
柳约素也并不是怪红云,她自然清楚,岳氏身旁的几个丫鬟先后出嫁了,只红云红玉不愿离开,宁愿终身不嫁也要陪侍在岳氏身边,这其中的情谊,自然是比旁人都来得深厚。
“红云姑姑,这自然不能怪你,你平日里照顾母亲是极尽心的,难道我还不知道?”柳约素攥着红云的手,又落下泪来,“只是瞧着母亲这样难受,竟是连话也听不明白,我……”
“母亲,素素!”说话间,柳卓安也进了门来,他的院子住的稍远一些,听到消息也没时间打理,胡乱套了一身外袍,衣裳凌乱的就来了,“素素,母亲怎么样了?”
“二哥哥。”柳约素泪如雨下,泣道:“母亲身上烫的厉害,我与她说话她仿佛也听不见,还一直说些胡话。”
“请大夫了吗?快去请那西街的张大夫来。”
“已经请了,许在来的路上了。”红云将帕子揭了,这一会儿工夫,岳氏额头上的凉帕子已经发烫,她忙又换了一条。
柳约素接过用凉水浸过的帕子,给岳氏敷上,也许是额头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岳氏没有再说胡话,但也没有清醒,若不是脸色通红,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柳卓安走到屋外朝小厮吩咐道:“快请人去催一催,不行就把人给我抬过来!”
吩咐完柳卓安又转回屋,眼见柳约素穿着薄薄的秋裳坐在床边,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妹妹也来得太急了,好歹穿个外褂,现在秋日里夜里风凉,若你也受了风生病可如何是好。”
青萝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将手中拿了许久的貂绒斗篷展开问:“小姐,把斗篷披上吧?”待她点头了,便小心的为她披上,又为她理了理发髻,好歹让头发没那么凌乱了。
张嬷嬷却在一旁道:“二爷还说小姐呢,您自个也没好好打理啊。头发乱七八糟的就不说了,您这鞋子,怎么两只不是一个样式的呢?”
几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柳卓安的鞋子上,果然,一只是柳约素绣的云头履,一只却是外出穿的双梁鞋。
柳卓安顿时窘得双面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屋外便有人举着灯过来,手中拎着柳卓安的鞋子和披风,口中道:“鞋子没穿对,披风也忘了拿,这冒冒失失的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一边把灯笼递给旁边的小丫鬟,一边把鞋子递给柳卓安的丫鬟让他换上。
“红玉姑姑。”
“夫人怎么样了?”红玉忧心道:“夫人近两年身子不是好多了?怎么突然又病了?”
“许是昨日去青云观受了风。”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话音未落,红菊已掀开帘子进来,气喘吁吁道:“已经到了二门了。”
“那我避一避。”柳约素拭去眼角的泪,替岳氏拨了拨凌乱的鬓发,然后起身避到内室去了。
“张大夫,大晚上的真是叨扰你了,快请看看我的母亲。”
张大夫原本是宫内的御医,后来因事退下来了,现在在永源城西街开了一间药馆,附近的人问病看诊的都极信任他。
“柳夫人是否有什么忧心之事?看脉相是因凋摄不慎导致郁结于心,这才引发高热。”张大夫诊完脉,起身走至桌旁,上头早有那文房四宝整齐摆置,“我开个方子,先把高热降下来,你们先用凉水敷着,稍后派个人随我去抓了药来。”
“不过药终究治标不治本,若是夫人不能宽心,药也不过是解一时之苦。”张大夫朝柳卓安道,“你们做儿女的,平日里多劝慰一二,如今柳家生意如火如荼,几位儿女也各有出息,夫人还有什么不宽心的呢?万事想开些,才能身体康健。”
“您说的是。”柳卓安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您看现在也太晚了,不去在府中住下?既免了您来回奔波,若是母亲稍后还有什么不适,也方便请您看看。”
张大夫略一思忖,点头应了:“也可,那你们派个机灵的,去我家药馆,让王先生配了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