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得差不多，凤兴晨也走过去了，山门外只剩下凤娆一个。
凤娆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多等，赶紧走上前去。可当她以为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样的时候，山门之上悬着的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玄镜突然起了一道波澜，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极缓极缓地荡漾开去。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娆的身上。
所谓的玄镜能照人妖魔，不是说像照妖镜一样一照就在镜子里显示那人到底是妖是魔，玄镜会直接让照射到的妖魔现出自己的原形。
凤娆心里也惊了一下。可她知道自己是人，没有被什么妖魔取代，所以相当镇定，静静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头顶之上的玄镜，就像是等着它最终给她一个决定生死的判定。
是人，进山门。
是妖，或许有一条生路。
是魔，绝对死路一条。
对其他人来说，凤娆会不会被玄镜照出原形，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是人，不过是个废物，是妖，或许会被放走，是魔，那必定会有人前来杀了这个企图混进丹阁的妖魔，所以全部冷眼旁观，甚至还有好奇之人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所谓的妖魔到底长得如何。
现场如果有最担心的人，恐怕就是凤承信和柳依雅了。两个人紧张地看着凤娆，眼睛一眨不眨，拳头捏得紧紧的，就怕通不过玄镜这一关。
这番架势弄得本来不紧张的凤兴晨都开始紧张起来，不过转而一想她又放心了。
自家小妹这么多天都和她在一起，而妖魔真要混进丹阁也不会找一个不能修仙的人，不然到时候什么关键的地方都进不去，混进来也没用啊。就算那妖魔真的脑子不好使，就看上凤娆一定要替换她的身份，可她这几天接触下来也没发现问题。
所以，要么凤娆没被替换，要么就是那妖魔太过厉害，厉害到让他们三个家人都看不出一点异常来。而玄镜的异常……嗯，大概就是和她爹一样，平常炼丹没问题，但偶尔还是会犯抽犯二。
凤兴羽对凤娆倒是没多少关心的意思，就算凤娆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看几眼，但因为之前看到的，她随意往右侧一瞥。
果不其然，柳丞煜微微皱眉，一双眼盯着凤娆没移开一分，虽面上没显露出太多担忧的神情，但他的两只手却藏在袖中，不让人看到。这掩饰的手段并不高端，她不需要多猜想就知道袖里是怎样的情景。
也许是捏着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吧？
凤兴羽在心里嗤笑一声，不再看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盯着这一刻仿若成为焦点的凤娆。
守门的弟子都很是好奇，他们在山门守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一个在玄镜之下照射出奇怪影像的妖魔，如果不是丹阁长老们没有什么异动，他们都快怀疑这玄镜是不是被人莫名替换掉了，已经不能使用。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长相颇为妖娆的少女引发玄镜的异动，他们还真以为是长老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或者平日炼丹没空来查看，没发现玄镜出错了呢。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他们最多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被发现暗地里非议长老，他们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相对来说，凤娆或许才是最镇定的，因为只有她知道，她是人，不是妖，更不是魔。
而备受瞩目的凤娆也逐渐在玄镜的照射下现出原形。
等等，怎么回事？怎么还是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还有人愣愣地捏了一下大腿，感觉到疼痛之后才知道是真的。而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投向玄镜，只见玄镜的镜面上显现出一个人影，那正是凤娆的半身。
凤娆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她愣愣地抬头，看着同样在玄镜中低头看她的“凤娆”，诧异地眨了眨眼，镜中的“凤娆”也对着她眨了眨眼。
她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微微抿唇，随即，镜中的“凤娆”也微微抿唇，弧度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这下，凤娆明白了，其他人看了这么一会儿也明白了。
你特么在逗我？这明明就是普通的镜子吧？
——这大概是在场所有风中凌乱的人心中的想法。
不对，不是镜子。
凤娆微微眯起眼睛，想起刚刚自己抬头，而镜子的“凤娆”则是低头，这最初的不同。或许其他人因为震惊没有注意到，但她却因为高度的缘故仰着头脖颈感觉到一定的吃力，才没有忘记。
这镜子不会是认她为主了吧？
忘川水上有很多有灵性的东西，不止花草树木有灵，兽类是最容易开启灵智的一类，而像兵器丹药阵法符箓之类原本没有生命的物品，虽然想要主动开启灵智大多上千上万年都不容易，但若是制造者特意赋灵，则相对更为简单。
而看这玄镜有些灵气的样子，大概是已经有自己的灵智了吧？刚刚是在逗她玩？
“是认主吗？”
凤娆能想到的，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至于玄镜的异动也就被归为是“认主”的特殊仪式。
丹阁的炼丹师进进出出山门，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而从凤家来的炼丹师则不明白，小声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随后就有好心的丹阁炼丹师帮忙解释，听完之后，众人就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但紧随而至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嫉妒和愤恨。
凭什么那个什么都不行只能凭着爹爹娘亲姐姐和凤家的势力的废物凤娆可以得到玄镜的认主啊？她有什么能力？
她是修炼速度快了，修炼勤奋了，还是炼丹天赋比别人好了？都没有！凭什么！
凤娆还没进山门，就因为玄镜的这一异动，为她招来了无数的仇视。
柳丞煜清楚地知道这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开口，免得其他人再在凤娆的身上安上“和丹阁阁主看好的弟子有瓜葛，不清不楚”的罪名，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没办法沉默下去，否则……
柳丞煜的眼深沉一瞬，转而抬起眼的时候又恢复成在丹阁所有人都见过的那个温柔的柳师兄，脾气好，为后辈着想，不为难人，“师弟师妹们都忘记了吗？玄镜并没有灵智。”
——既然玄镜没有灵智，那么所谓的主动认主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柳丞煜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白，丹阁的炼丹师们回想起这个阁内人都知道的事实也就知道刚刚的猜想并不正确，凤家的炼丹师们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紧接着，脸上的表情就统一地转变成“果然，就那个不中用的废物怎么会让玄镜主动认主啊！只不过是玄镜哪里出了问题而已。”
凤兴羽眼看柳丞煜的一句话转变凤娆目前所处的境地，思及自己目前姐姐的身份，倒也没有说什么，只轻笑一声，“既然没有问题就进来吧。”
柳丞煜一向对师弟师妹们很好，如果有修炼或者炼丹上的疑问都会耐心解答，对师兄师姐们也很是尊敬，并不因为自己是阁主看好的人而自傲。他的立场虽不清楚，可既然他刚刚发话提醒众人，凤兴羽也这么说，其他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凤娆见这件事虽然没有解决，但目前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也就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下他们的好意。
凤兴晨看凤娆还站在原地，急忙跑过去拉着她一起进来，免得好像魔怔了似的抬头看着玄镜中的“凤娆”眼睛一眨不眨，怪渗人的。
柳丞煜带着众人出发，而落在最后的凤娆则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背面的玄镜，若有所思。
刚刚，她为什么动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