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阮姑娘!”左修仪上前扶起我,“芬儿很喜欢阮姑娘的画儿,可是那日人很多,不便与姑娘搭话,今日遇到姑娘,倒是缘分。
见她身为皇妃,却对我如此谦逊有礼。心中好感倍增,不知不觉竟多了几分怜意。
“修仪的兄长如今誉满京都,今日又进了宫,料想修仪与兄长骨肉相聚,应是欢欣雀跃之时,为何修仪愁眉深锁呢?”我关心道。
左修仪黯然神伤道:“虚名罢了,若不是被才名所累,芬儿到希望过一种更平凡的日子。如今,进了宫,能倚靠的也不过是这虚妄的才名。哥哥今日虽是进了宫,我们又同处一室中,奈何隔着纱帘,纵然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更不能互诉分别之情,这样的苦楚,谁又能理解呢!”说着泫然泪下。
我只道自己随了父亲的秉性——多愁多思。却原来这世上的人,世间的事,大多不遂己心。人生本就苦短,奈何又长怀恨事。我长叹一声,没有半个字可劝她,就如同于没有一个字能宽慰自己。
“阮姑娘,你看这梅树,人们只道这梅花开的时候有多美,多热闹。当她空留枯枝的时候,谁又愿意多做停留呢!”
我想劝她,如此想,除了心伤,毫无益处。可是偏偏又觉得她说的都对。况且,这世上的人若都只是趋吉避凶,人生一世也觉得乏味的很。
“修仪不要过于感伤,梅花落了,还有旁的花盛开,这世上的繁荣胜景,总会周而复始,我们何不做个悠然自处的看客呢!”我这样说,其实是为了劝她,也是为了劝我自己。与其成为别人眼中的繁花盛景,不如只做个无足轻重的看客,或许会更怡然自得。
“谈何容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焉知草木无情。恨只恨无论是什么花,花期总是不长,开的时候,万千宠爱,落的时候也就无人问津了。况且,这宫中的花何其多,身处其中,恐怕我只是一株葛草吧!此时风华正茂尚且如此,他日凋零,谁还会记得梅树下空惹啼痕的左芬呢!”
“修仪何苦这样想,宫中的花虽然多,但修仪却只有一个!纵无人问津,也可怡然自得!况且皇上对修仪还是十分看重的!”
“我于皇上,与其说是一株花草,不如说是一味苦药,皇上需要我,却从未喜欢过我,这正是我的悲哀!”左修仪轻叹一声,略福了一下身,留下一个孤高落寞的身影。
“姐姐在作诗?”思雨走到我身边,轻念出声。
《阮氏渺渺赠左修仪》
庭内芍药颜色好,
池中芙蕖净含情。
纵然牡丹真国色,
幽幽兰草亦动人。
“姐姐是写给左修仪的?”思雨问道。
“今天看她如此神伤,心里总觉得放不下!”想起他的那番话,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姐姐很喜欢左修仪吗?”思雨好奇道。“不知道,只是看她神伤,心中很是不忍!”“既如此,思雨替姐姐送去兰裳苑吧!”思雨自告奋勇道。“有劳妹妹!”我调皮的深施一礼。“姐姐多礼,思雨怎受得起!”说着也调皮地还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兰裳苑与芙蓉殿距离有些远,约么一个时辰后,思雨才回来。“怎么样,左俢仪喜欢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左修仪接过后吟咏一番,仿佛若有所思,应该是喜欢吧,她看后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而且还邀您明日午后过去品茶呢!”思雨笑道。
我长呼一口气,若这首诗能稍稍宽慰她,我心里是十分欢喜的!
午膳后,思雨陪我去见左俢仪,路径很远,也很曲折,在一片竹林深处,即是左俢仪的兰裳苑。清幽雅致有余,但又过于偏僻。一路走来,竟没有人来往。怪不得左修仪有如此深的伤世之感。
大门前,左修仪的贴身侍女晴芝已在门外等候,见我来忙迎我入内。左修仪早备好新茶,与我一起品尝。
“姑娘请坐!”未等我行礼,她便拉着我一同坐下。
我被她的热情感染,心里很高兴。
“阮玥多谢左修仪盛情款待!”
“是我该谢你的诗!你我萍水相逢,你却如此真心待我,芬儿十分感激!”她动情道。
“阮玥心中有感,不知能否稍稍宽解修仪的忧愁,若能令修仪心中烦忧减去一二,阮玥自是十分欢喜。”
“多谢你,你全心为我,芬儿心里记下了!入宫这么久,虽是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可心中却常怀苦悲。如今宫里有你,芬儿总算觉得不那么孤独了!”
“娘娘如果不嫌弃,什么话都可与阮玥说的!虽然阮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出来,总会好受些!”
“好!”她神采飞扬,眼中满是喜悦。左修仪的年纪比我稍长,虽然相貌平庸,但胸怀锦绣。作为一个女子,当然希望得到丈夫的呵护。但这些,对一个宫妃来说,或许太过奢侈了!
“姑娘,快尝尝这新茶!”见我兀自出神,她温柔地打断了我的神思。
这茶,以汤泡制,色泽清郁,又加之牡丹、桔皮,香气浓醇。闻着已是令人沉醉,品后更觉香气盈鼻。
“果然是好茶!”我不禁赞叹。
左俢仪含笑道:“这茶是昨日哥哥进宫时送来的。平日里,他很喜欢饮茶,说是可以宁心静气,又可以消暑解渴。你再尝尝这牡丹果。是昨日陛下刚刚赏下的。”
“娘娘您也吃呀!”这牡丹果甜香软腻,入口即化,用来配茶,确实是佳品。
“嗯!”说着,她也吃了起来。
走时,左修仪又让我带走一些茶叶和牡丹果。我推却不过,只好带上了。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左俢仪,咱们那儿也有牡丹果呢?”思雨不解地问。
“看她如此高兴,我不想扫她的兴!”左修仪心思细敏,告诉她芙蓉殿也有,或许会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想到此处,也就只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