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听皇上身边的人说,您一直很敬重的羊祜大人今日就要回到洛阳了!”
“真的,那太好了,那我又可以见到羊公了!”说来,皇上对我始终留有情面,也或许他早已忘了他。他虽然不再见我,但并没有将我禁足,只要我愿意,我仍旧可以出宫。
“可是~”紫鸢要说不说的样子,把我的心直提到喉咙。
“可是什么~”我着急道。
“听说羊大人这次回宫,是因为身体很不好,所以请求皇上可以回到洛阳养病!”
我的心一沉,前段时日羊公的老对手,也是老朋友陆抗去世了,如今他的身体也不行了,时间过得真快,上次见他,他是那样地精神矍铄。
第二日,羊公回到了洛阳,听说皇上亲自迎接,一直送羊公回到府中,又待了很久才走,看来羊公真的病重了。皇上走后,我也去看他。我进去时看见他躺在床上的样子立即湿了眼眶,“羊公,可还记得阮玥?”我心中酸涩,但不愿表现出来,强颜笑道。他平躺在床上,身体已经瘦的不行了。眼圈发暗,还略往里凹陷。
“羊公,还记得阮玥吗?”我来到他身前,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
他的样子看起来极为难受,可还是用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怎么会不记得呢,老夫还给夫人弹过琴呢!”
“羊公所弹的《梁父吟》,是阮玥听过的最豪迈也是最凄婉的乐曲!”我特别喜欢这曲《梁父吟》,故事中三士的死令人动容,耿介坦荡到愚笨的悲凉,莫名的被这种感情感染到长歌当哭,却涩涩地哭不出来的悲凉。
“怎么会呢,老夫听说,嵇康临当就命时的那曲《广陵散》,激荡潇洒,当为千古绝唱,只是无缘听到。夫人可会弹吗?“羊公身体虚弱,一口气却说了这么多话。若是从前,我是不会的。自从在玉箫那里得了那份曲谱,这几年闲来无事时又经常和他一起琢磨、探讨,倒是有些了然了。
“阮玥很想弹给羊公听,只是出来时未曾带琴!”我有些失落。
“夫人,墙上挂着的正是老夫心爱之琴,若是临终前能听到这去《广陵散》,羊某便可瞑目了!”
我从墙上取下那张琴,然后拨弄了几声,心里赞叹道“果然是一把好琴”。我端坐好,轻挑慢捻地弹奏了起来,一曲毕。只听羊公叹道:“好气韵!好风骨!”羊公气息不稳,可还是忍不住赞叹。
回宫后的第二日,羊公殁了。我心里悲戚不已,皇上与羊公君臣情厚,心情更是悲怆。为告羊公在天之灵,皇上率百官亲自送灵,并亲自念了祭文。那一天天气着实寒冷,天上还飘着雪花。我站在月华轩的门口,遥望羊公墓穴的方向,以酒遥祭。那一天,我让丽儿为我向皇上传话,说我想要送羊公最后一程。没想到,他竟同意了!我让高路陪同阶儿、叡儿、袆儿和丽儿一同去为羊公送行。羊公的品行应该受到这样的礼遇,我也想让他们见识一下一代忠臣名将的风采。虽然孩子太小,坐着马车,可是天气太冷,几个孩子脸都冻得通红,手脚也是冰凉。我一会儿拉着袆儿的手反复揉搓让他取暖,一会儿又拉过叡儿的手,并让宫女多准备了几个火炉、手炉,紫鸢端来姜汤,让他们喝下。:“怎么样,好些了吗?”我温柔道。
“嗯!好多了!”丽儿笑道。
“母亲,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穿这种令人不舒服的衣服,就连父皇都穿了?我们出宫了吗?父皇怎么那么伤心,就像我们小孩子!”
“你们现在还不明白,但要记住这一天,长大了也要像羊公一样,做一个受人尊重的人!”
“嗯,步阶明白了!”
“叡儿也明白!”
“袆儿不明白,但会听母亲的话记住的!”
“丽儿也是!”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表态,样子十分可爱。
我宠爱的捏起袆儿的小脸蛋儿,笑道:“母亲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快去玩儿吧!”几个孩子欢呼地跑了。回宫后,我叫住步阶:“阶儿,皇上很伤心吗?”此时的步阶已是宫中侍卫了,站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
“嗯!“,步阶点点头,”义父念祭文的时候几度哽咽难止,留下了眼泪也全然不顾,因为天气寒冷,泪水在鬓角处都结了冰,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纷纷掉泪,哀声动天阶儿长大了,若是能成为羊祜大将军那样的人就好了!”听他如此说,我心里既悲伤又感到安慰,皇上始终是个仁君,我就是再怨他,始终为他感到骄傲。
羊公去世后,不仅皇上和文武百官感到难过,当地百姓得知羊公去世的消息更是悲痛不已。襄阳百姓农者忘其田,商者忘其市。纷纷身着丧服,走上街头恸哭哀悼,满城尽是悲伤。当地百姓感念羊公任期所施的仁政,在岘山立碑纪念。到此祭拜者数不胜数,他们大多没有见过羊公的面,但都在此留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