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对于房宜主来说实在难熬,闻孝邀请古公子一起坐下来听禅,二人你来我往,谈的不亦乐乎。房宜主实在插不上话,她既想皈依大师早点结束今天的课程,又不敢早走,这样如坐针毡,反反复复一上午,终于在皈依大师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吧。”的话语声中结束。
房宜主拉着闻孝就往门外走,还未等转过佛堂前的小路,便听古公子在身后叫道:“房小姐留步!”
“古公子?”闻孝止步。
闻孝见这古公子一直盯着房宜主,便问他:“你们认识?”
房宜主生怕古敖说出什么让人惊骇的事来,急急回道:“古公子是我哥哥的朋友,我们见过几面。”说完又笑着看古敖,像在求证。
谁知道在这荒山野岭都能碰见古敖!真是倒霉!那浪荡子祁护不会也来了吧?
闻孝瞪眼“啊?你们真认识啊?刚刚为什么装不认识呢?”
“公主不要误会,刚刚小人只是想专心听禅,才没有跟房小姐过多交谈。若当着公主与皈依大师的面与故友叙旧,难免有点喧宾夺主,还望公主见谅。”
闻孝哪里是不通情理的人,她倒觉得是自己碍了房宜主与古敖的事。
“故友相逢是好事,满愿,你们俩聊吧,我先回去了。”
“哎哎···”房宜主来不及挽留,闻孝已经笑着离去。
“恭送公主。”
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房宜主抬头看天,低头看影子,看来看去,视线还是回到了古敖身上。
“呵呵,好巧,古公子也喜欢听禅?”明知故问,不喜欢能来盛和寺吗?
古敖点头。
沉默,安静。
古敖发出邀请:“房小姐如果不急着回去,可否陪在下在这山里逛逛?”
房宜主本想拒绝,她也是第一次来,让她陪着逛,不怕迷了路?可是古敖已经迈开步子率先走了出去,反正闻孝也不在这,逛就逛呗······
一男一女,两人一前一后,身影交叠,分开,再交叠,再分开。
“房小姐常来盛和寺听禅吗?”
“不,我是第一次来。”
古敖显得很惊奇,听皈依大师刚刚的意思,闻孝公主应该算是寺里的常客了。房宜主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以往都是我母亲来进香,或者与闻孝公主一起,但这次她身体不适,所以让我来陪着闻孝公主。”
“哦,我倒是经常来。盛和寺不像南苏其他香火鼎盛的寺庙,这里很清静,我喜欢她的静谧,在这里呆着,好像能真正远离尘世纷扰,日子也变得缓慢而闲淡。”
房宜主倒是很认同古敖对盛和寺的评价,盛和寺的确不是南苏最负盛名的寺庙,但她却很特别,来到这里有说不出来的舒服,估计宪贞皇帝有一样的考虑,所以安排闻孝来这里听禅。
古敖话锋一转:“梁公子还好吧?”
“咳咳咳!”房宜主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她惊恐地看着古敖,古敖饶有意思的回视她。房宜主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他肯定知道自己就是梁公子了!要不然怎么会认出她是房小姐,还叫住她,还一起散步!
“嗯?”古敖挑眉。
“呃···”房宜主挠挠头,在古敖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深深俯下身子行了个大礼。
古敖本来就是跟她闹着玩的,即使她嘴硬接着编谎话,古敖也不会怎么样,谁向她还当真了!
“房小姐快快请起!在下只是···”
房宜主倏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古公子,在听曲楼动粗是我不对,三番两次戏弄你也是我贪玩,古公子大人有大量,就让这事随风而散吧。”其实她最想说的是,古敖,你可千万别把我是梁公子的事告诉祁护那个二世祖啊!
古敖搀着房宜主的胳膊,只想让她赶紧起来,不管她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真的?你答应了?”
“啊?”
“太好了!我一看就知道古公子是正人君子,君子胸怀海纳百川,肯定不会拘泥于这些琐事的,呵呵呵······”
古敖好笑着皱眉:“不过,房小姐真正怕的祁护知道吧。···其实···”
“你答应了我不说的!”
其实,祁护已经知道了······
二人接着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后山一处断崖,山峰险峻,摄人心魄,见者无不为之俯首。这方与正面观看的大气秀美不同,不过,这应该才是盛和寺最本真的性格,含蓄中带着坚韧,安静中膨胀力量。
古敖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又脱下外套的长衫,长臂一振,外衫平铺在石头上。
古敖私下不喜束发,今日也是,只拿发带在头发半截松松绑了一下,断崖处风声呼呼,吹得他发丝狂乱,在房宜主这边看去,轻柔的发丝半遮挡住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刚毅中夹杂一丝阴柔,这人,竟自成一景。
“房小姐为何这般怕让祁护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房宜主坐到石头上,石头离地面有一定距离,她坐在上面,脚尖将将点到地面。
“也不是怕,就是,就是···,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古敖坐到石头另一侧,接着问道:“恐怕在房小姐心里,祁护的形象只比坊间传言的还要不堪吧?”
房宜主不能点头称是,但···确实是。
只听古敖怅然道:“其实不是这样的,祁护他···”古敖笑了一声,很温暖的笑,看来他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祁护性子直,脾气又不好,一点就着。他上头有个哥哥,跟他非同母所生,关系也不甚亲密。自他大哥成家之后,便独立了出去,中书令一直觉得愧对大儿子,所以很照顾他,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仕途上,所以他大哥现在在朝堂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反观祁护,他不爱读书,不爱用功,唯一的喜好,便是天下人尽皆知的结交好友,但恰恰是这点,招了中书令厌烦,训斥他不学无术,狐朋狗友一大帮。祁护偏偏要跟中书令对着干,中书令不让他干什么,他就非要干什么,还必须搅得天翻地覆传到中书令耳朵里才罢休。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有祁夫人护着,中书令早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房宜主低着头,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古敖跟她说这么多关于祁护的事,但她从头听到尾,也觉得祁护挺可怜的,她知道祁护还有一个哥哥,但她不知道中书令家里的原来事这么复杂,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可是,你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就算我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也不能令全天下的人对他改观啊。”
······
房宜主回到起居室时已经是下午了,闻孝正在屋里修习书法,见房宜主回来,立马扔了笔凑到她面前。
“满愿满愿,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就到后山转了转,说了会话,回来的晚了些。”
闻孝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回到桌上重新执笔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