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板上的女子,一双大眼,灵动清澈,温婉大气的样子,或许容姿不够倾人城国,却是祁在心里眼里最美的风景。
下午被他抱在怀里的麦冬,轻得让他心疼。那时候,他真的好恨伤害过麦冬的人:蒙亚,孙家麟,祁建国,安金茹……最恨的还是自己。为什么她要承受那么多?为什么她身边不能有个人全心全意去爱护她?
有时候,祁在真的希望,1997年的那个春节,安金茹没有把她带到A市。那么她是不是还可以肆无忌惮的笑,没心没肺的发脾气,不高兴的时候歇斯底去哭……她会遇到一个简单的男人,有一个简单敦实的家?
祁在这一生,都无法忘记,2007年,他从英国回到A市过春节,进到家门,整个氛围都显得十分低沉,让人很不舒服,周围充斥着的都是死亡的气息。
他在门口叫了几声,都没人应答。正觉得奇怪,祁建国颤巍巍地从一楼的卧室出来了。
祁建国瘦了很多,也多了白发,双眼红肿且布满血丝,一看即是哭过的样子。
祁在的心脏被重重一电击,“爸,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姨和妹妹她们呢?麦麦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见她人?”
祁建国未语泪先流,“在在,你妹妹她……她不在了。”
祁在心里暗暗惊急,沉声问到:“哪个……妹妹?”
这时,安金茹披头散发跑了出来,情况也不太好,大声嘶嚷道:“你要有几个妹妹?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安金茹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为什么要把我的佳佳带走?为什么……老天爷,你是存心不让我活了是不是?”
祁在一听,原来是自己三岁的小妹妹祁佳没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仍感沉重,但心痛的感觉消失了不少。
祁建国走过去,扶起安金茹,口中悲痛地劝解道:“你何苦这样子?刚刚身体才好些,还要这么折腾吗?在在才刚回来,先让他歇息一下。”
说着,祁建国扶着安金茹进了一楼的卧室。
祁在在家里没有找到一丁点儿麦冬的影子,推开她房间的门,被子床褥都铺开了,桌上护肤品也还在,鞋子周正地摆在鞋架上,门口处的拖鞋懒洋洋地躺着……不像是没有回来的样子。
他正觉得奇怪,那边外婆已经打来了电话,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祁在觉得浑身冰凉,他恨不得马上就出现在麦冬面前。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祁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于麦冬,那是从年少时相依相伴延生出来的感情,或者说感情上的相依为命一点也不为过。它凌驾于爱情之上,在亲情和爱情的灰色地带拼死挣扎。他和麦冬太相似,将近七年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生活的两个人,有着相似的家庭,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连生活习惯也在彼此相互影响。
在年少的祁在的心里,他觉得麦冬才是他在那个家的家人,他潜意识里想去好好保护麦冬,就像保护自己的影子。
祁在坚决反对麦冬出国,可是作为当事人的麦冬,去得心甘情愿,没有半句怨言,他的生气和不舍在少女的眼中不值一提。所以,年轻气盛的他,生气,愤怒,怨恨,恶语相向……终于一怒之下,答应外公远赴英国留学。
但长久以来,祁在活得不自在,活得痛苦,他不希望麦冬离开他。可是渐渐的,他似乎清楚地明白了,麦冬想远离那个家,包括属于那个家里一份子的他。所以,麦冬给自己筑造了一个透明的保护膜,若有若无地隔着他们这些人。
他知道,麦冬在他身边不会快乐,将依旧是谨小慎微,依旧是浅言淡笑,会将他曾经有幸看到过的那个最接近于真实的麦冬的样子完全抹杀。
这是他想要的吗?不,他不要。
到达麦冬的“住处”时,透过铁门上的窄小玻璃,他看到了抱膝坐在墙角的麦冬。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大力搅动也激不起半点涟漪,没有任何表情,无喜亦无忧,无乐亦无悲,仿佛时间于她已经全无意义。
祁在让**开门,**不愿意,怯怯懦懦地说自己不是主治医生,没有权利开门。
祁在急红了双眼,攥着眼前年轻女护士的衣服,一副吃人的样子。
**吓得放声大哭了起来,“不能放啊,会杀人的,她疯了,会杀人的……”
“闭嘴!”祁在扔下**,余光看到墙角的麦冬,捂着自己的脸,僵硬地往床底下爬去。想是听到了门外他们的动静,这下祁在几乎是拖着**走了,红着眼睛瞪着**,吓得**一语不发,抽噎着踉踉跄跄跟在蒙亚后头走。
终于进得房间,祁在放轻了步子,高大的身子压低了再压低,终于与半米高的床面平行了。
“麦麦,麦麦,我是祁在,是在在,”麦冬毫无反应,整个身体瘦得可以透过肌肤看见幽蓝色得血管,“我回来了。”
麦麦终于不理他了,连带着隔阂的温言笑语老天爷都要把它收回去了。
祁在仍旧温柔地,像是一个父亲对着自己即将入睡的孩子,轻轻地哄,宠溺地摇,一遍一遍重复着:“麦麦,我是在在,我回来了。”
可是那蜷缩在阴影里的身体,像个球一样,用四肢保护着自己的要害,不听、不看、不动、不想。
祁在最后没有办法,自己也爬到了病床底下,可是他一靠近,麦冬的抖动就越发明显,到了最后,他甚至都能听见麦冬的牙床相互掐架的声音。
“麦麦,别怕,我是在在呀,我是在在。”
他的语言那样的苍白无力,甚至都想不起来什么往事可以拿出来献祭。
他终于尝到了报应,因为他的所谓自尊心,这三年多,刚开始的时段因为他还没消气,偶尔两个人通个电话,却因为他的别扭,气氛显得尤为尴尬,挂掉电话之后自己又懊悔;后来,又因为麦冬身边终于站了个其他男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立场。
总之,两个人在外留学分隔万里的岁月里,年轮划了三圈,距离远了几光年。而他也渐渐明白,渐渐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