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蒜是宝物啊,当一个人每天蒜不离口,别说防蚊防疟,连百病不生都绝不困难!
王赫是在哭笑不得中想明其中道理的。他知道有些东西和古人解释不通,便只有默默感念上天果有好生之德。
至于异味?嘿,那又怎有性命来得重要?
成袋的大蒜被送出去了,两千人的份量,不但耗费时日,还几乎掏空整个尤家村。
那辛辣的气味中饱含着生存的希望。
目睹着十几名士兵离岸北去,村民们深有感慨,想不到数十年来是此物救了全村人的性命,杨鲲在大赞王赫又为大唐立下功劳,胖子则面色古怪,似乎努力想象着那任城王接到这份厚礼时会是什么表情。
“小子,军中人人吃蒜似乎不大体面。”他道。
“要体面?你怕那些龙武卫会熏着陛下?”
“那也不是,总之任城王定会生气,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让他来找我便是。”
王赫不再理会胖子,忽地看到长孙冲仍在身边,不由诧异:“冲哥儿?你怎么不去?”
“这个,这个嘛……”长孙冲面色忸怩,尴尬而笑。
没等他说完,王赫蓦地明白过来,这孩子路痴,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一对父子都是奇葩啊。
“哈哈哈哈!”王赫故意放声大笑:“原来冲哥儿也肯落于人后,怎么,你怕路上危险?”
“胡说!岂有此理!”长孙冲瞪着眼。
“光生气可没用,有胆和我下河捕鱼吗?”
“有何不敢!”
“那好,今日晚饭就看我们的了。”王赫微微一笑。
岭南春末,白昼越来越长。灵渠河岸边已是一片忙碌。
为了答谢尤家村民们的赠蒜之德,王赫邀请他们黄昏时分来共用晚饭,地点就在岸边。
村民们闻后略感诧异,心想你要吃鱼,村里鱼塘尽有的是,又何必费神去捕?士兵们则齐声欢呼,他们知道小恩公厨艺绝佳,尤擅炙烤,既然山中野味吃腻,那也该换个新鲜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已无需再惧怕天寒。从下午开始,两百余人被分开两批,一者进山伐木造舟,一者下水临岸捕鱼。进山的那一队很快离开河岸,剩下的便是数十名威风凛凛的士兵。
这些家伙似乎有意卖弄,听说捕鱼,个个撸起裤腿,露出健硕的肌肉,手腕一挥,明晃晃的陌刀在水面中映得甚是刺眼。
王赫见状略感欣慰,心想好嘛,既然没有刺鱼的家伙,这东西倒也一样好用。
可惜他实在太高看这些关中汉子的本事,自古旱鸭子与水有仇,等自己和长孙冲比试结束,拎着两尾鲤鱼得胜归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数十个身强体壮的块头在岸边零零散散,手中陌刀挥舞,将水面打得哗哗响;
他们像是在戏水的孩子,玩得不顺便冲大河发起脾气;
更像是一群没头没脑的兵蛋子,手中陌刀不知杀过多少人,却连鱼儿的一枚鳞片都碰不到。
在水边胡乱扑腾了半个时辰,众士兵一无所获,唯一抓到的一尾鲫鱼还血肉模糊,鱼头碎裂,不用说,九成是用石头砸死的……
“嘻嘻……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从山谷口传来,是一伙有老有少的女子,原来尤老丈派了她们来帮忙捕鱼做饭,恰在这时候,有幸见到众士兵那魁梧矫健的身姿……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捕鱼啊,小恩公。”常山正搬起块老大的石头找鱼,闻言茫然。
王赫满脸通红。
没等他更怒,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已经走上前,嘻嘻一笑:“兵大哥,捕鱼不是这样捕的呦。”
说着也不理会常山脚边的陌刀,手中粗使长矛往水中轻轻一送,一尾鲤鱼立时扬了起来。
士兵们看得呆了,哦的一声拖长了语调,语气中又是羡慕又是惊奇。
王赫却恨不得掉水里淹死。
丢人啊!都丢到爪洼国去了!就这样还请人家吃鱼宴?
还好,这时忽听一阵吵闹声,原来是彬儿带着姨娘在河边嬉笑玩闹。姨娘是曾在花谷溪水边练过的,没多会儿,只见两只狗爪死死按住水面,彬儿便笑着走上前将鱼轻轻收起。
十几名女子乐了,跑去抱着彬儿和姨娘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士兵们又囧了,终于放下裤腿,颓然回到岸边。
王赫仰天长叹,好彬儿,好姨娘,终究你们是亲人啊……
篝火燃起来了,数百人在河岸边错落有致。
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青、草、鲤、鲫,,鳊、黑、桂、鲈,各类杂陈,人说灵渠是‘三分漓水七分湘’,只因到底是富饶的湘江水产占了这灵渠大半。
喧闹的呼喝声渐渐响起,那是士兵们在尽兴斗武,他们早不是第一次尝王赫的手艺,除了鱼刺略为麻烦,个个吃得香甜;
村民们异常感叹,说原来吃鱼还可以伴着姜葱野菜,夜色下,只见村里源源不断送出些水果粗粮,军民一家亲,更是好一副天然的露天江宴图。
不过其中也有片刻插曲。
姨娘自白天显露出捉鱼的本事,深受村姑们喜爱,美人窝里得意个不停。
刘博士气得须发倒竖,忽地一声惨叫,怒骂:“小丫头站住!”原来彬儿捣蛋,趁其不留神间将一只硕大的蚂蝗丢入这位怪叔叔的火中,就此引发一连串笑声和追逐的怒骂声。
“哈哈哈哈……”爽朗的大笑声浸染着夜色,又遥遥窜入高空。
胖子正和尤老丈等几位年老村民作陪,这时扼腕:“可惜!可惜!此情此景,若再有些美酒,岂非再无遗憾?”
尤老丈几人闻言耸动,齐叹:“大人说笑,唉,我等在此近三十年,已是半生没再尝过酒味了。”
原来这几人亦是酒国知己!
仔细一问,毫不奇怪,尤家村虽然自给自足,但也是谨小慎微,尤其每年的粮食产量极少,又哪有剩余去酿酒了?
胖子一阵摇头,叹息不语,但他被触动心事,忽地想起什么,这就向王赫那边走近。
王赫所在的篝火位于河岸边缘,距离众人极远。胖子这几日一直模糊惦记着什么,有时记得清楚,有时却又想不起来,总之与王赫有关就是了。
他觉得奇怪,从旁默默靠拢。但不看也就罢了,这一看险些气得骂人,原来只见篝火旁正围绕着王赫、杨鲲、长孙冲以及常山、卢金喜五人,长孙冲三个起身而立,背对众人,仿佛故意挡住余人视线。
王赫呢?他与杨鲲手中各拿一个瓷瓶,正小心翼翼地抿着。那瓷瓶中酒香四溢,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花酒是什么!
啪!一声脆响,长孙冲跌倒在地。原来他毕竟最先发觉胖子,正犹豫着要不要通风报信,已被胖子踹倒。
“臭小子!在干什么!”
“老爹!孩儿冤枉啊,是赫哥儿他——”
“冤枉个屁!老子也防!良心被狗吃了!”
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胖子脸色气得吓人,又在常山、卢金喜二人身上各来一脚,这才坐定。
杨鲲微微一笑,转向王赫:“我说什么,你能骗过他?”
王赫也不羞愧,神色自若:“不是小子小气,实在孙叔酒量不小,这是深山中经年累月酿出的花酒,何等珍贵,岂能如驴马解渴那般喝?”
胖子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嘿嘿一笑:“小子净说风凉话,你若早早传了我这酿牡丹花酒的法子,我又何必缠你?”
“牡丹花酒?那早没了啊。”
“还扯淡!那这是什么!”
“哈哈!孙叔好俗!”王赫放声大笑:“吃桂鱼当然要喝桂花酒!难不成给你头大蒜就着吃吗!”
既然抓住胖子的痛脚,那就需得好好利用,否则日后朝堂上凭什么指望他帮自己说话?
这是王赫心中早已预谋已久的。
他眼见胖子两眼放光,不由心中得意,然而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是如鬼魅般的沙哑嗓音:
“哼!吃大蒜怎么?不是你小子要我大军这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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