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由于突然受到刘琨所部精骑的凶猛冲击,赵王司马伦阵脚已乱,正自与敌将厮杀的王戎见状精神大振,手中方天画戟舞动如飞,不等敌将心虚败逃,早已奋力一击将其挑落马下。
赵军素闻王戎之名,如今见其英勇如昔,一时之间竟无一将敢于上前交锋。王戎军马到处,敌军节节败退。司马伦遥见王戎锐不可当,心中大惧,匆忙引败军落荒而逃。
“三军当往何处,还请主公示下”。
对于前将军孙辅的疑问,司马伦面露彷徨,眼中神色犹豫不定。
“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虽受挫折,但尚有数万之众,可速往北山口汇合梁王之兵,先稳住阵脚,再做他图”。
孙秀话音未落,却听赵王次子司马馥怒气冲冲的斥责道“孙老道,梁王之贪世人皆知,父王力穷往投,必遭其害,汝此言到底是何居心”?
孙秀闻言心中大恼,无奈之下只好善言辩解。
“公子所虑确有道理,不过眼下之势,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臣断定梁王不但不会加害,反倒会对主公待为上宾”。
司马伦仔细思量过后,沉声说道“吾儿无须多言,本王量那老匹夫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随着司马伦一声令下,六七万败卒向着北山口方向惶惶而走。正自行进间,忽见前方大路烟尘滚滚,旌旗遮天,众将犹如惊弓之鸟,纷纷拨转马头,便欲加速奔逃。
“赵王千岁不必惊慌,末将乃是梁王帐下中大夫张藩,现今特奉我家主公之命率军来援”。
惊慌失措的司马伦闻言,禁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当他看清来人相貌之后,悬在咽喉的心脏才终于复归胸膛。虽然他平日里对这个阿谀奉承的淫邪小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此刻相见却觉得对方无比亲切。
“哈哈哈,没想到会是张大夫亲率大军施以援手,本王心中实在是感激不尽,此恩不言谢,容本王日后相报”。
随着两军之间距离渐渐拉近,前一刻还笑容可掬的张藩,突然拨马闪入人潮中,隐匿不见。看到张藩的怪异举动,孙秀心中大骇,不等他开口提醒三军戒备,就听耳边呼啸之声骤起,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迎面袭来。由于事发仓促,不明所以的赵军纷纷中箭落马,仅此一波突袭,莫名枉死者便几达千人。
面色如土的司马伦虽然在亲随护卫下侥幸逃过一劫,但是斗志尽丧,悔不该贪心不足,起兵附逆,如果时光能够回转,他情愿放弃爵位封地,做一个衣食富足的农家翁。
“杀啊,有得反王首级者,赏千金,万户侯,生擒者封大将军”。
震彻云霄的喊杀声中,众将奋勇,各自争功,直杀得赵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渠。司马伦顾不得旁人,只顾奔走,亲随护卫渐渐分散,到最后止剩得三十余骑,与孙秀,蔡璜等人望荥阳境内败逃而去。尾随而至的刘琨闻讯,引所部精骑急追百里,料司马伦已经去远,方才收兵回营。
连番大战过后,收缴颇丰,粮草辎重堆积如山,纳降士卒多达十万之众。少年刘琨首战即成此大功,不免心中狂喜,对未来更是充满期待。
“伯父,我军大获全胜,众军皆喜,何以伯父却独自在此黯然伤神”。
听到刘琨疑惑不解的声音,王戎稍作沉吟后,痛惜的说道“同室操戈,何喜之有,死难者皆是大晋子民,只因诸王私心为祸,便尽遭杀戮,成为可惜”。
刘琨闻言越加迷惑,正要追问,却听王戎笑言道“人老话多,贤侄不必在意,此番贤侄奇谋建功,足以媲美当年关云长水淹七军之勇,老夫已将此战细节奏报天子,不日必有喜讯传来”。
刘琨谢过之后,与王戎对面畅饮,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贤侄英雄年少,不知可有文定之约”?
“啊”?
刘琨略显错愕的看向王戎,只见此老双眉含笑,神情之间甚是古怪。
“小侄未及加冠,尚未纳彩”。
“哈哈哈哈,好,好”。
红光满面的王戎连道两个好字,然后与刘琨轻声耳语“贤侄翩翩少年,更兼文采出众,怕是早有相好之人了吧”?
王戎此语一出,刘琨立刻羞得面红耳赤,窘迫的说道“伯父说笑了,绝无此事”。
“哎,古语有云人不风流枉少年,此间只有你我,何必相欺焉”。
听到王戎怀疑的口气,刘琨面现不愉之色,郑重说道“确无此事,请侯爷勿再取笑”。
眼见刘琨怒气上涌,王戎眼中促狭之色一闪,轻笑着说道“老夫贪杯失言,贤侄不要见怪”。
“小侄不敢”。
酒过三巡之后,王戎伸手入怀,从贴身之处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鎏金宝盒,然后对刘琨说道“此物伴随老夫多年,一向趋吉避凶颇有灵验,今日将其转赠贤侄,权当为方才的不当言辞赔罪了”。
王戎话音未落,已经轻轻开启宝盒,霎时间中军大帐内流光溢彩,清香扑鼻,只见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熠熠生辉,好似九天明月坠落凡尘。
刘琨见之,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推辞,不肯接受。
“贤侄,你我一见如故,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你若执意如此,老夫可真的要生气了”。
无奈之下,刘琨只得将此重宝妥帖的收入怀中,王戎见状这才满意的哈哈大笑,复与刘琨开怀畅饮。不知不觉中,王戎竟有些醉了,跃动的烛火下,他手持酒盏仰天长叹道“山公(山涛)璞玉浑金,慧眼识人,可惜先帝未能从其谏,执意兴兵伐吴,若能将此千秋功绩以待陛下,雄主在朝,天下何至于兵戈四起,百姓何至于生灵涂炭”。
次日天明,王戎酒醒后心中颇有悔意,直到刘琨午后起身,声称宿醉乱神,不知昨夜言谈,始觉心宽。
一夜之间,两路叛军败亡的消息不胫而走,陈兵广成关下的汝南王司马亮闻讯后,心胆皆落,急招帐下众将商议对策。
“主公,广成关守将吾彦据城死战,我军在此已经鏖战半月有余,却始终未得寸进,不如令三军后撤,佯装退走,再精选万余健将趁夜色掩护分批潜入狼皋山,然后沿伊河河谷一路向北,一举拿下伊阙关,打开洛阳城的南大门。一旦伊阙有失,吾彦必分兵回援帝都,到那时三军大进,广成关唾手可得”。
对于谋臣崔琰的提议,司马亮眉头紧皱一时犹豫不定,中郎将刘旗进言道“此计虽妙,但是仅凭万余歩卒便想涉险关威逼洛阳,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依末将之见,还是全力攻城方为上策”。
“刘将军此言差矣,关隘虽险,但洛阳苦于兵力空虚,只要我军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成此大功,况且吾彦本是东吴降将,若闻洛阳已失,必不肯出力死战。只要到时候朝中内应第一时间擒获司马衷,主公狭天子以令诸侯,则天下可定矣”。
司马亮闻言频频点头,正当他雄心勃勃,想要依计而行的时候,突然哨探来报,南阳王司马模已被其帐下都尉梁臣所杀,扶风王司马骏在梁臣和淳于定等人的恭迎下,兵入襄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