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司马虓与钟盛并驾齐驱来到轘辕关下以观虚实,只见昔日守备森严的女墙边上虚搠旌旗无人守护,又见往来军士铠甲不整,面露倦容,不由得心中暗喜。
“嘉木,传令下去,明日五更造饭,平明攻城,敌军斗志已失,必然一触即溃,如前军得胜,只管向前追赶,直待鸣金方须止步,命冯嵩督后军,严防降卒生变,本王亲自引中军督战,务必生擒刘琨小儿”。
次日天明,三军大进,刘琨听闻急报,匆忙率众出城来战,对阵鼓响处,少年将军刘琨一马当先,阵前搦战。司马虓至门旗下稳稳站定,使都尉祁红出马,两人交锋,战至三十余合,刘琨力竭败走,城下众军见到主将退却,阵势大乱。
司马虓令旗挥舞,两翼兵卒奋勇杀出,来不及整军的刘琨大败而逃,正当他想要退回关城固守的时候,却不料城楼之上一将高呼“将军少罪,吾与众兄弟已降范阳王多时矣”。
刘琨闻言脸色大变,只见负责戍守城门的校尉武成手按城头,脸上讥讽的笑容看得他险些气炸心肝。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快随我等退往山中避祸”。
不等刘琨回话,偏将夏侯杰一把扯过马缰,遂引残败军马急向山间密林深处奔走。
司马虓眼见战事如此顺利,不觉心中狂喜,再见轘辕关头彩旗招展,城门大开,更是飘飘然不知所以,遂令众军入城。
大喜之下的司马虓不顾钟盛劝阻,纵马加鞭,亲率数十精骑直入瓮城。
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司马虓内心无比畅快,轘辕即得,洛阳门户大开,只要大军一鼓作气杀入帝都,自己未必不能效仿当年曹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旧例,只要日后时机成熟,天下易主也并非难事。
就在他暗自谋划之际,忽听头顶一声梆子响,两边城头弓弩齐发,势如骤雨,随他驰入城中的精骑有的跌入陷坑,有的被乱箭射成了滚地葫芦。
司马虓见状心中大骇,急勒马转身,却被一只弩箭正中胸肋,翻身落马。刚刚还口口声声归降的武成,突然从城中杀出,大队士卒叫嚷着活捉反王司马虓,赏千金封万户。幸亏两名亲随舍命相救,司马虓才惊险脱身。面对势如疯虎的轘辕关守军,乱兵自相践踏,中箭而亡者不计其数。
突遭大变,钟盛急令收军,只见山林深处三路大军同时杀出,左军当先之人银盔银甲,面如冠玉,正是不久前诈败逃窜的少年将军刘琨,中军一员老将,双眉倒竖不怒自威,却是传言被罢职免官的建威将军王戎,右军为首者乃是一个黄脸大汉,此人虽然面露病容,但是手中长刀上下飞舞,挡者殒命,沾者丧身,其势锐不可当。钟盛惊惧之下,再次定睛观瞧,不觉吓得魂不附体,原来此人正是被王戎悬首示众的都尉褚昭通。
危机时刻,钟盛临危不乱,催促众军速返营寨,以利坚守,哪知道三军放眼处火光骤起,杀声撼天。正是前几日出城乞
降的十二曲长趁守军不备,率众纵火焚营,一时间人喊马嘶嘈杂一片,哭爹骂娘不绝于耳。
负伤而走的司马虓情知大势已去,在与钟盛合兵一处后,奋力向山下厮杀。正自苦战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朗笑。
“事已至此,王爷何不早降,或许陛下会念及宗族亲情免尔死罪也未可知”。
血染征袍的司马虓闻言回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提兵赶至的王戎,突然他重重哼了一声,高高举起手中雪云刀径向王戎头颈处斩去。
跟在一旁的刘琨见状,急催战马举刀相迎,战不数合,只听一声惨叫,战马驮着司马虓残存的半截身体落荒而走。
“元凶已除,胁从不究,丢弃刀枪者,免死”。
随着刘琨雷霆般的一声大吼,纷乱血腥的战场渐渐归于沉寂,一番鏖战过后,范阳王司马虓带来的十余万人马死伤过半,余者皆降。此战不但一举斩杀贼首,更缴获粮草辎重无数,大大提升了三军士气,巩固了朝中文武对于新帝必胜的信念。
司马虓败亡仅仅一天光景,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入有心人耳目之中。
金碧辉煌的河间王府邸,司马颙手持空盏望月出神。
“汝南司马亮寿而无德,范阳司马虓志大才疏,梁王司马肜,赵王司马伦,或贪婪多疑,或心狭量窄,南阳司马模慵者碌碌,均不足以成就大事,请我主避而远之”。
此时此刻司马颙回味着长史李含大乱之初对诸王的点评,不觉信服的暗暗点头。
“主公连夜召唤,可是战局又有异动”?
面对李含欣喜地询问,司马颙展颜一笑,神色轻松地说道“世容,本王刚刚接到消息,五路反王已灭其一,你可能猜到覆灭者是谁”?
听到司马颙饱含笑意的声音,李含稍作沉吟,随后断言道“当是范阳王司马虓”。
“哈哈哈,世容何以知之”?
迎着司马颙疑惑的目光,李含淡然说道“前几日臣听闻轘辕关都尉褚昭通因部下叛逃被杀,便知其中有诈,若斩杀此人便可慑服士卒,司马衷也不会委曲求全借石顺头颅安抚人心,其后司马虓于两军阵前重金收买王戎,此举想必是钟盛设下的离间计,钟盛此人虽有机智,但却缺少决断,如果他趁王戎不备,拼死一战,关前胜负犹未可知,只可惜各路反王暗怀鬼胎,各有算计,以致功亏一篑”。
“如果我没有猜错,司马虓必死于王戎之手,不知对也不对”?
司马颙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无比凝重的说道“世容所言确有道理,只是斩杀司马虓者乃是一黄口小儿,姓刘名琨字越石,现任越骑校尉”。
“刘琨”?
李含见司马颙对此子如此在意,不觉将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中。
“世容,本王欲兴兵勤王,你觉得如何”?
“主公不可”。
听到李含坚决的反对,司马颙诧异至极。
“主公欲借勤王之名,入主中原,虽为上策,奈何时机未到,不可轻动”。
对于李含的劝阻,司马颙眼角微挑,傲然反驳道“各路反王虽然势大,但是在本王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乌合之众,只要本王三军齐动,不需数日便可尽数剿灭”。
看到司马颙雄心勃勃的表情,李含连忙双膝跪地,良言苦劝道“臣不虑诸王兵多势重,所虑者唯司马骏一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