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离我那么近?”顾本惊叫,脸色吓得惨白。
成然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倒是你反应这么大……”
遇到有关于任何带有**气息场景的时候,顾本都会不自然地脸红心跳,这件事情,与丁熠阁在一起时尤为明显,所以才有了他和丁熠阁都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面对他带有侵略性的眼神和行动时仍然会紧张不已。
可是,这种紧张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只与丁熠阁在一起时发生才理所应当,何时面对这“半个发小”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顾本努力思索自己这种感觉的时候,成然早已移开自己的视线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顾本从侧面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背影,寂静的宿舍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成然收拾物品时发出的细碎声,渐渐地这种不适的感觉缓缓消散,直到成然将背包的拉链拉上,才宣告这场没来由的寂静的结束。
按照顾本原先计划的那样,逃掉了晚上的第二节晚自习,将成然送到学校大门口。
夜晚的校园,可以用寂静来形容,也可以用幽静来代替,浓密而高达的树木整整齐齐地林列在道路的两旁,尽管有橘色的路灯照明,依旧被巨大的北方阔叶遮挡。南方小城的秋天很少有这样清朗的夜空,呼吸着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空气,顾本感觉整个身体都轻飘飘起来,甚至连逃课的忐忑都因这新奇而清爽的空气所取代。
路灯深藏在阔叶里,打下来的灯光被阔叶挡住,投影在地上的阴影形成一张巨大的,间隔不规则的网,被微风一吹,婆婆娑娑,若不是身边有一个活人在的话,真觉得有些鬼魅。
顾本原本沉静,成然也不知为何有些沉默。也可能是这夜晚太美丽,二人都不忍打破这样的宁静,也也不愿意率先说话。不过二人的沉默倒与这宁静的校园相得益彰,原本男生宿舍离学校大门口还是有些远的,却在顾本看来是眨眼的功夫。
北城中学的管理制度是封闭式的,平时只有教职工和走读生才能随意出入的大门口在晚间将近八点的时候处于紧闭状态,申请倦怠的保安在保安室里高声谈笑,眼角余光还不时注意着大门口的动静,可见学校对于学生的安保管理还是很紧张的。
二人走到门口,成然停下,对顾本说:“快回去吧。”
顾本小声地说:“等一会下课之后,我再回去。”声音小到只有离他半米远的成然才能勉强听到。或许在外人看来,刚才在宿舍里还生龙活虎、满口吐脏话的人会性格突变成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可是,成然却很是理解他现在的状态。顾本是一个在陌生不熟悉的环境里做任何事情都谨小慎微的人,在宿舍里性格外放的顾本也许只对成然这样,他从心底信任成然,也微微容许自己在成然面前有所放肆。无论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成然知晓他与小阁的所有事情还是对成然抱有无尽的忏悔,他都在心里觉得安全。当这份安全受到外部打扰的时候——来到学校大门口前,又有几个学校保安时刻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顾本就会自然而然地收起所有外放的性格。正如他不敢和任何男同学或者女同学发生过于亲密的语言、肢体动作,唯恐自己成为他人议论的焦点。
成然也放低自己的音量,安慰他说:“你别害怕,他们的推拉门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
顾本一听成然这么说,心想是不是自己突然间拉开距离的态度伤害了他,急忙解释:“你,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
“嘘!”成然将右手食指伸到嘴巴边,“不用解释,我懂。”
顾本不确定成然是否真的理解自己经过长期隐忍所养成的微怂性格,但是此刻他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只好低下头。
成然看着他郁闷的样子,一下子笑开了,伸出手自然地摸向顾本耳朵上方的头发,无奈地说:“你呀!”
留着“汉奸头”的顾本,虽然耳朵被柔软的头发所覆盖,但是,当成然的手触碰到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头发仿佛安了传感器一样瞬间将这样一股奇怪的暖流转移到耳朵上面,顾本被吓得肩膀一阵,只是下意识抬头看成然,却没想到看到成然漆黑的眼睛后,半秒都没有过多停留就又低下头,感觉自己竟然在成然面前窘态百出,暗骂自己:你个笨蛋!
仿佛理解顾本此刻的异常,成然及时收回自己的手,语气轻松地对他说:“我回去了,周末要是没事的话可以来我家,我让我妈做你以前最爱吃的土豆饼。”
土豆饼?顾本在心里念了一遍,迅速在自己大脑味库中搜寻这道主食的味道,只微微记得,他好像因为这个土豆饼去成然家蹭了不少饭。
见顾本没回应,成然只好叫醒他:“喂,你不会想到土豆饼后就忘了我的存在了吧?”
被成然说得有些窘,急忙解释道:“没,没,只是觉得很久没有见到你妈妈了……她,也许都已经不记得我了。”
“城里的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儿子,她不记得你才怪。”成然打趣他。
顾本有些发神,没有直接回应成然的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额,那个,你快回去吧,再晚的话估计就真的没车了。”
成然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保安室,将教练开的请假单拿给保安之后消失在大门的转角处。
直到成然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为止,顾本才挪动沉重的步伐一寸寸朝教学楼走,黑暗清朗的夜空搭配着橘色的路灯,依此刻顾本的心境看来,这样安静的校园真像一出带有眼中讽刺性的默剧。顾本依稀记得成然的母亲是一个细心而琐碎的中年妇女,同天下大部分母亲一样,她疼爱自己的儿子,敬爱自己的丈夫,为了家庭操碎了心,也为了家庭从一个带有纯真幻想的少女变成整日为省级计较的妇人。成然的妈妈是市井的,带着尚在初中的儿子和儿子最好的朋友去菜市场选菜做饭时为了几毛钱和卖家大声理论的样子深深刻在了顾本的脑子里,他有些恐惧这样被生活磨灭了生活情调的人,头一次觉得生长在富裕家庭中的自己和他们相处起来多少会有些隔阂。可是,当他和成然手拎着沉沉的塑料袋回到成然稍显破旧的家后,当一毛两毛的及脚下而得的菜品变成一道道美味的家常菜时,成然母亲的身影在顾本心中忽然又高大起来。面对这样一个平凡甚至贫穷的母亲,竟然教养出如此活泼开朗的成然,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