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图书馆里,放在角落里的书本,必定是无人问津的书,自然,人气欠佳的书以及旧书必定被统一安放在这里,无人光顾或者很少有人关顾是这一方地方的特点,而这极少人之中就有一位如同闷葫芦般的顾本,厚而大的黑框眼镜背下面闪着一束温和不与人争辩的光芒,这些光芒因为主人经常低着头,很少有人看到,因此大家所了解的顾本则一直停留在书呆子的层面之上。图书馆的宁静气氛时不时传入新操场上的吵闹声,顾本握着书本走到窗前,这个位置恰好可以一览无余的望见操场上的任何动静,十几个人追逐着一个棕色的篮球上下跳动,不时发出球场周围女生的欢呼声音。顾本清晰的能看见人群中的那个身影,虽不是大家的焦点,但是确实顾本的焦点。那个并不算很高大但很灵活的身影是顾本在这所学校中唯一的牵念,也只有这个身影能够在静如湖水般的顾本心中激起一些涟漪,而在现在的顾本来看,原本宁静的午后两点却与往常有了很大的不同,实际上,这样的情况是从沈湖表白的那天忽然间来到的。顾本是个胆小而又敏感的人,这一点单从他与人相处的方式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喜欢丁熠阁,喜欢到甚至可以没有任何朋友而只要丁熠阁在就心安的程度,可是,同时他也对这段关系怕的要命,少年的心总是那么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也无法将一件事情彻底看透并找到其解决的办法,所以,当丁熠阁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已然不是秘密后,那个小心防患后的城墙便悄悄地开始裂缝了。最近两个星期,无论去任何地方,顾本都要比以前头更加低,并且不时地抬起眼睛审视周围人看他的目光是否透露着异样,同样地,顾本几乎不敢面对表妹沈湖,上课他是最晚踩着铃声进教室的,放学则第一个冲出教室,为的便是不与沈湖有任何照面的机会。相应地,顾本也主动减少了与丁熠阁的交流次数,班级是一个大家有着合理理由聚集的地方,这个地方有沈湖,有朱小柏,有丁熠阁,也有丁熠阁那开朗的性格下建立起来的诸多朋友关系,这一切,都像一个网,将顾本牢牢锁在其中不能自拔。其实回望这两周的时间,大家都像以前那样学习、打闹,正常地如同白开水一样,而这样正常的环境被不正常的顾本看作不正常的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作茧自缚和自掘坟墓么?
想着想着,脚底下便不听使唤地移动起来了。下楼,穿过半个操场,走到男生们聚集的篮球场边缘。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们正沉浸在激烈的比赛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而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或无意的瞟向那个他所认为的焦点上。
身侧的一个女生打断了顾本的思绪,不知是因为太阳光或者是内心的激动,红红的脸庞异常灿烂,汗渍浸满了额头,忽然觉得这个女生的面容有点眼熟,便试探性的问:“宋怡然么?”
被称作为宋怡然的女生惊讶的转头:“……额,真稀奇呢,你竟然记得我的名字,同班了这么长时间,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呢。”
“是么,我……不太善于和同学交流。”顾本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开。
“我和朱小柏是好朋友,因为你的性格,小柏找我哭诉了好几次呢!”女孩子没有什么心机地拉出话题,希望能够缓解这个男生的不适应。
顾本说:“小柏是个很开朗的女生。”
女生调皮一笑:“你也喜欢篮球,为什么不上去打一打呢?”
“说不上喜欢。”顾本很诚实的说。
“那你这么热的天来做什么?”
“诺”顾本指指场上的丁熠阁:“来看他的。”
“我觉得丁熠阁超帅的,虽然球技一般,但是长的好帅,对人也很好。”
“你喜欢?”顾本盯着她看。……
“嗯哪,很多女生都喜欢他,能够成为他的女朋友简直太幸福了。”
宋怡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本慢慢撇开的嘴唇,露出的一副郁闷的表情。这个表情没有被身旁激动的女生发现倒却恰巧不巧的被捡球的丁熠阁看到。
丁熠阁将球抛给其他队友后走过来::“千年不遇地来看我打球啊?”
“待着也是待着。”顾本淡淡的答道。
丁熠阁对他的冷漠态度全然不在意,顾本最近心情特别差,而他也只有等着顾本自己想开后再与他谈,随即仍旧贱贱的与宋怡然搭着讪。
顾本推推丁熠阁:“诺!你看。”
顺着顾本的目光,丁熠阁看到在球场的另一边拿着水瓶以及衣服的沈湖,不以为然的说:“自一开始就在,是和傅江一起来的,要么今天傅江像是疯了一样的兴奋。……她,不是来找我的。”最后一句丁熠阁看着顾本说的,像是解释也像是一般陈述。粗线条的宋怡然完全没有感觉,倒是顾本仿佛被人拆穿了一样,心虚的望向其他地方。
傅江在远处向丁熠阁招着手:“还打不打?”
“马上来,”边跑边回头对顾本说:“晚上见。”
这厢的顾本无奈的摇摇头,实在不明白篮球的魅力在哪里,也不明白丁熠阁那份勇气来自哪里,为什么同样为男孩子,性格却差这么远呢?宋怡然依旧红着脸在场边喊着加油,没有注意到顾本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顾本打算就此回教室去,却无意间在路过综合楼的时候看见了同桌朱小柏正在往综合楼里走,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小柏最近因为钢琴考级的缘故,只要一有空便往琴房跑,迟钝如顾本这样的人都感觉到最近小柏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原来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啊,不过因为距离远顾本并没有看清那个男生的长相,只不过从走路的姿势上看,顾本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搜寻大脑中的印象,试图从那个走路姿势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大脑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管用,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男生并非他们班上的,这一点顾本还是有自信的,出于对这个男生的好奇心,顾本抬脚踏进了这个自从入校以来第一次进的综合楼。
从琴声判断的话,他们应该在3楼。
顾本是听不懂钢琴的好坏的人,也不知道贝多芬的曲子和莫扎特的曲子有什么区别,一直认为钢琴便是“咚咚咚”地连续敲击不同的音键而已,虽然给人一种愉悦的享受,可是听在顾本耳朵里,大概只有一个俗语可以解释:对牛弹琴无疑!
缓缓地走近这间教室,踮起的脚尖从后面看像极了一个滑稽的贼。“我为什么偷偷摸摸的?”探出半截脑袋朝里面望了望,果不其然,弹琴的人是朱小柏,另外一个男生站在钢琴的另一边翻看着琴谱,两人时不时地相视一笑,午后浓烈的阳光被窗帘遮住一半,场景看起来异常温暖和谐。待顾本透过厚厚的镜片看清那个男生的脸时,身子已经僵住了。这个男生的脸,是他记忆中那个男生容颜的扩大版,因为太清楚那个人不可能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所以看到这个人,顾本还是下意识地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顾本想到的只有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