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再仔细检查后,顾本完好无损,估计只能是屁股上多出些淤青而已。想摆脱掉刚刚因和沈湖闹别扭而阴沉沉的心情,朱小柏兴致勃勃地去旱冰场“办公室”租了一双鞋出来。
“你也会?”成然有些不信。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好吧?”小柏扬扬头,可爱的面庞闪着红晕。
“好吧,”成然说,“顾本你先坐会,我和小柏玩会儿。”
顾本点点头,不吱声。成然对他忽然间转换的沉默予以理解的笑容。他的心结,总有一天,会解开的,会使这个人口中再也说不出——我这样的人,还能有朋友么?这样的话。
上场前气势十足的朱小柏,到了真正的场地内后才露出了短脚。意思就是,她和旱冰,也不是那么熟。样子虽然有一些滑冰的架势,可稳定性还是差了好大一截。无奈,成然只能再次做了一回老师,两人在场内玩的不亦乐乎。
太阳已经有了西沉的迹象,远处纯现代风的钢制雕塑反射已然不再咄咄逼人的阳光,红红地映照着这片人烟稀少的广场。坐在场地休息区的顾本对着场内笑得正欢的两个人,温度仍旧高居不下,汗水不断从毛孔渗透出来。成然,还是成然,还是那个各种运动都可以涉猎,能和各种人愉快相处的人,还是那个善良爱笑的少年,顾本仍然记得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一个足球就定格了顾本对于他的所有记忆。他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象成然在少年管教所的生活,或在那里受过什么样的待遇——他,就逃避着去感同身受成然的遭遇。
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成然已经不恨我们了?顾本想来,自从在北城中学初遇他时的一番谈话后,尔后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却再也没有开口提过。有些人极力想隐藏些什么,或许表现出他最不在意什么的时候往往是他最在意的。
“……哥。”
顾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忘记了已经坐在自己旁边很久的沈湖。
“哥。”沈湖再次开口。
“欸?小湖,什么事?……”从思绪中惊醒。
“你说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家的。怎么,和成然出来了?”沈湖问,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仰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适感。
“……是啊,他打了电话给我。”顾本轻声回答。
沈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问道:“成然,他,这个人,也知道你和丁熠阁的事情么?”
“……”
“哥,自从你搬到我们家时,或者从还未放假时,我都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谈谈,与其特地找时间还不如就此说了吧。关于你和丁熠阁,无意间撞破了你们之间的秘密,很抱歉。……可是,一个问题一直在我脑海中转动,你是真心喜欢丁熠阁的么?你们是真心喜欢对方么?”沈湖声音颤颤的。
顾本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敢开口去给表妹什么肯定性的回答,YESORNO,都会令他非常不安,所以他所能做的,或者只想做的,就是沉默。
“你不说我也知道,以前是我愚钝竟然没有发觉你们关系如此好是事出有因的,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愿接受你们两个的关系。”
顾本头更加低了,这个话题使他感觉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备受煎熬。
“可是,我理解。”
顾本仍旧低着头,当他听到这一句“我理解”后,心中窜起了一股无名火,他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致于大声喊叫:“为什么我们的感情需要别人特殊的理解?为什么你和傅江之间恋爱能使别人认为是理所应当,而我们却要你们特殊照顾?”
“诶?”
“你真的不用费力去理解我们,并不用勉强。”顾本抬起头,努力让面庞看起来不那么恐怖。
沈湖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张张口却发现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她想通过与表哥的谈话对他和丁熠阁之间的事情起到什么作用?她自己清楚么?这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不算正式却也不草率的简短对话,是沈湖自从知道了表哥顾本是同性恋后的第一次剖心之谈。
人类总是高估自己的幸运,却低估自己的不幸,就好比彩票一样,每个买彩票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通过很少的资本去赌那些自己幻想高的可怕,实际上却异常之低的中大奖几率。要知道,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公平的彩票,而那些买它们的人,就是过于高估幸运对自己的垂青——总会中的,而顾本,就是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中,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沉默和坚持,能够得到两个人美好的结果,原因就是他它低估了丁熠阁的家庭地位,或者自己家的家庭地位。
聪明的沈湖并没有从表哥的语气中得知太多关于这份感情的信心及坦然,或许,他也在祈祷或者估算着在自己身上,应该是幸运会多一些吧,所以,沈湖担心,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不是他,仰或者丁熠阁,一定会受到他们所不敢想象的事情,也就是那一份曾经被他们低估过的事情。
几秒钟前成然还在场地的另一头,几秒钟后通过脚底下的八个轮子“嗖!”的一下就移动到休息区的两个人面前,“再检查一下,你现在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有没有刚刚我们没发现的伤?”
顾本晃晃胳膊和双腿:“没有,我很好。”
“那就好。我也累了,休息一会。”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沈湖旁边,“你脸色怪怪的,有心事么?”
沈湖迅速调整心情,笑着对成然说:“你确定你这个大男生要打听女生的心事。”
“沈大美女,我错了,不该问的。”成然双手抱拳作了一个揖说。
“什么称呼啊,听着起鸡皮疙瘩,赶紧去掉,不过你瘦下来还是蛮好看的嘛,成小胖。”沈湖笑着回忆起初中时的成然是个小胖子的事实。
成然哈哈笑了一下,连连摇头,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顶她,哑口无言。
“你初中的时候本来就是个胖子嘛。”顾本也调侃起来。朱小柏也从场地内滑滑过来,直立着耳朵横插一脚:“谁?谁,初中时是个胖子?”
沈湖无言的将手指指向成然。朱小柏拉住成然立马八卦:“多少斤?身高多少?”
成然莫名其妙成了这三个人调侃的对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
顾本说:“我来你给形容一下吧,初中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出来溜冰,正巧摔他身上,当时的感觉像是摔在了席梦思床上。”
朱小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上下扫视了一遍现在的成然,啧啧喊起来:“都说女大十八变,想不到你也符合这个规律,太没天理了。”
成然无奈的笑道:“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我的胖子形象在今天画上句号。OK?”
“可是我想安个逗号呢!”沈湖冷不丁的说,引得周围两个人哈哈大笑。
经不过怂恿的沈湖被迫也穿上了旱冰鞋,在场内转了几圈后,广场人渐渐多了起来,玩累的四个人决定就此结束。
沈湖和顾本两人一路,剩下的成然自告奋勇送朱小柏回家。一路上两人聊了很多,从钢琴再到篮球,从篮球聊到成然的过去,八卦之势似要把成然上下扒个精光一样。不算短的一段路程里,小柏都嫌短,走到自家小区的门口,两人不得已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