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乎进入了正常的轨道,建心天天上班、下班,过着两点一线规律的生活。她对爷爷更好了,更依赖爷爷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依靠。爷爷老了,渐渐显出了老态,在一个冬日的晚上,建心发现爷爷弯腰洗脚的时候动作不那么利索,也稍稍有些喘息。建心几乎没有犹豫,一个箭步跨上前,立刻接过爷爷手里的毛巾,帮爷爷擦干了双脚。弄得华瑞风极不好意思地朝孙女笑笑,说:“乖囡啊,我自己来,自己来,爷爷还没老到这个程度呢。等老得不行了,再让你服侍吧。”
“爷爷,以后每天帮你洗脚的活就包给我了,我离开你这么多年,应该好好孝顺你了。再说我能离开河南能在南京工作,都是爷爷的功劳呀。爷爷还为我跟爸爸妈妈不开心呢。”建心乖巧地接口。这番话说得华瑞风乐的合不拢嘴,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地摸着孙女的头,心想:这孩子真是没有白疼她了,以后养老送终肯定要靠她了。
建心对爷爷是感激的,如果没有爷爷,肯定没有她今天的安稳的好日子,但是她心中的不安全感常常作祟,总觉得哪里都不是她的家,谁都不是她最最亲的人。越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她就越是对爷爷好,将近十年的插队生活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总是在想怎么能做得更好一点,更显得真诚一点,更完美一点。
接下来建心面临的当务之急就是,她已经加入了老姑娘的行列,她必须迅速地解决这个问题。在七零年代末期,将近三十岁的姑娘已经相当大龄了。家人们都在为她张罗这事情,姑姑叔叔们为她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相亲成了那个阶段建心的首要任务。在一轮又一轮轮番轰炸的相亲中,建心依然单身。女性到了这个年龄已经置于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再说此时建心的外貌也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尽管五官还是端正的,但是那肤色、那身材、那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举止让她整个人显得俗不可耐。
施红红从小到大一直是喜欢建心的,她一直记得小时候的建心是多么漂亮啊!如瓷娃娃般的雪白粉嫩洋气可爱。可是当建心从南京回上海时她就相当的吃惊的,心想:怎么就变成了北方农村姑娘了,那腰粗膀圆的,看来上海这地方的姑娘还真是只适合生活在上海的。偏偏建心还从来不修饰打扮自己,整天灰头土脸的,并且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吃个饭走个路说个话也尽显粗气。施红红可是穿着打扮的一把高手啊,可是在华瑞风面前她不敢说什么,毕竟那不是她的亲孙女,要是真是亲孙女说说真话也无妨。直到建心在一次次的相亲中以失败告终,施红红才婉转地说:“建心啊,奶奶跟你讲,人呢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以后你要打扮打扮,你现在正是最要好看的好时光,怎么能不打扮自己呢?现在也不比文革的时候了,女孩子嘛,讲话吃饭这种动作也要细巧点,文雅点总归还是好看点的。”
建心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反正华瑞风是听懂了。建心身上的这些细节他这个最疼孙女的爷爷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起初他总想,没有关系的在上海住一段就会有所改观的,没想到建心进了公交公司,在调度的岗位上战斗了一段时间后,嗓门更大了,动作更豪放了,吃饭速度更快了,坐着时叉着腿,站着时斜着肩,走路时大刀阔斧、歪着肩膀往前冲去。别说优雅斯文了,连起码的文气都没有。华瑞风心痛啊!曾几何时他的娇滴滴、秀气可爱的小孙女怎么变得这样粗俗不堪,曾几何时他的梦里建心穿着白大褂、戴着雪白的口罩,款款行走在医院的长长的走廊里,如今他是连这样的梦都不敢再做了。
建心依然在相亲的战线上奋战着,偶有成果却犹如昙花一现。还好在这方面建心心态很好,她并不很急,如今她最在意的是利益,一切跟利益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她都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