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的水面上,隔了层氤氲弥漫的雾气,浅滩上的水草,在湾沟里任凭湖水推动,冰雪消融的草甸上,丛丛仙蒿随风摇晃,湖边花盛草满,天空霞绯虹瑰,遍地的怡人景色。
孔雀尾拖金线长,怕人惊起入丁香,绵延无际的花海里,行着一位气度绝俗的女子,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穿着鹅黄色的夹袄,雀金色的披风,修眉美目,顾盼流光,在这山海相接,花野灼丽之地,显得十分的娇艳姿媚。
听着树上小鸟鸣啾,看着湖中银鱼跃起,沈晴窗呆望湖面,心中的愁闷稍稍得到些排解,忽然看见湖水中,微微起了一点涟漪,从水中钻出了一个清凉的光头,不由惊叫一声,再转头看去,湖边滩涂的草甸上,是个清秀俊极的小和尚。
从风筝上掉下来的西涯,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正要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听到一个柔弱的叫声,转眼发现身后有个女孩,惊讶之余,换成了惊艳。
西涯见到她的侧面,肤光如雪,脖子似霜,双颊微红,睫毛垂下,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袭黄衣在花丛中掩映,好比装饰整个世界的明珠美玉,发觉刚才看的入迷了,西涯这才抚平心潮涌动,感觉到女孩被自己看的有点恼怒,又抱拳行礼,问道:
”姑娘,冒昧的问一下,此处是什么地界?“
沈晴窗被这个小和尚看的别扭,听到他说话,才自然了一些,任性回道:
”你这个小和尚,青发寸生,突兀无礼,也不通报自己山门名号,就问起路来,是何道理?“
西涯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身处明王寺一堆和尚之中,三年来,除了在山门敲钟时,见过几个风吹日晒的牧民妇女,还是第一次见到妙龄女孩,所以方才有所失态,听到女孩故意刁难,也只能赔个不是,又接过话头,接着说道:
”姑娘别见怪,是在下唐突了,方才失态,也是因为姑娘容貌实在出众,我是明王寺柴房的弟子,你可以叫我西涯,前几日遇到了点风波,才流落至此,四处茫茫,举目无亲,还请姑娘告诉我,这究竟是哪里?”
”西涯?明王寺?明王寺不是在北边的老秦地界吗,你不会是从孔雀大山过来的吧,也不对,以你四重楼的武学修为,不说叹息山,就连苍山也是翻不过去的,对了,叫西涯的小和尚,你给我老实说,你当真是明王寺的弟子?你是怎么到这的?敢有期瞒,我就一剑在你身上戳个窟窿“
见沈晴窗仍然不相信自己所说,还一言道破了自己的武学修为,西涯料想这个姑娘,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上,又看见姑娘雪白纤长的手指从披风下,搭着一把品相不凡的古剑,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架在自己脖子上,西涯连忙有条不紊的说道:
”姑娘,我真的是从明王寺过来的啊,前几日下山时,被一头恶禽给抓住,醒来才发现身处凶兽的巢穴,趁着那凶禽外出猎食,我做了个风筝好不容易才飘下来,掉在湖里游着游着,又被一尾恶鱼给追杀,所以这才仓促上岸的啊。“
本以为一番实话,能够取信这位姑娘,没想到沈晴窗听完,捧着心口就笑了起来:
”哈呀,好你个小和尚,说起谎话来真不害臊,就算你没有死在那恶禽爪下,又有什么恶禽能够翻越万仞叹息山?至于你说的风筝,为何我从没听起过,还有,湖里到处是弱水漩涡,即便是你运气好避过了,还有两头最喜食人的黑蛟,啊呀,笑死我了,哈哈“
笑着说完,拔出韬光养晦的长剑,作势就朝着西涯劈下去。
沈晴窗这一番动作,吓得西涯摸起青铜简,就要狠下心来,朝这个姑娘盈盈一握的腰上捅去,却感觉到身上并无痛楚,侧头一看,浅滩后的湖面上,水体被一道剑气分成两边,透过细细划开的裂缝,可以看到三四米下的水草泥沙,西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个姑娘虽然喜怒无常,但却不是滥杀之人,否则,刚才那一剑要是劈在自己身上,可就真是去见马克思了,不过她刚才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却比愁眉紧锁时,多了番飒爽英气,别有风味,别有风味啊。
看见西涯这个清秀的小和尚,嘴角上又露出了不良的坏笑,沈晴窗反手拿起剑柄,就敲在西涯的肩膀上,丽声喝道:
“西涯小和尚,想什么呢,还不老实说,再有期瞒,信不信我把你给劈碎了,切细了,扔到洱海里喂鱼!”
你个小娘鱼,下手还真狠,抱着肩膀疼的嗷嗷叫的西涯,一边腹诽一边暗骂,看着姑娘明灿夺人的眼睛,迎着冰裂纹理的古剑,就略过杀死白铁孔雀,不提明王舍利和止戈简,把从弥勒湖来到这个地方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
听完所有的缘由,相信大半的沈晴窗,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古剑,好奇的走上前,对着西涯说道:
“如果是白铁孔雀将你掳走,倒是合乎情理了,你能从它巢穴中逃的一命,也真的是无比幸运,对了,西涯小和尚,你之前提到的,用树枝羽毛做的风筝,真的可以让人飞起来吗?”
西涯望着走上前的姑娘,面庞柔嫩,却又不失身段风流,秀美绝俗,带着几分英气逼人,西涯按着还在隐隐做痛的肩膀,低下头,心慌意乱的说道:
“姑娘莫要不信,风筝又名纸鸢,好似禽鸟双翼,在高空中借助风力,肯定是能够飞起来的,至于能不能载人,要看风向高度和风筝大小了。”
说完,又蹲下身,就在滩涂上了画起来。
看着地上造型优雅的风筝图样,沈晴窗按捺不住好奇,不耐的瞪着西涯就说道:
“咿呀,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要不,西涯小和尚,你做一个给我瞧瞧好不好。”
西涯听完,心想,看来得把这个姑奶奶给伺候好了,自己问路的事情才有着落,连忙说好,就四下在湖边寻找起可用的材料来。
看着这个小和尚跑来跑去,要么逮只云雀拔起毛来,要么扯些红芦的青杆,这不,又抱来一堆薄薄的树皮,甚至还抽起自己红袍上的丝线来,那滑稽笨拙的样子,看得沈晴窗就捧着心口啊呀直笑,看这架式,一时半会儿,估计他也弄不好,就解开披风盖在草甸花丛上,静静的躺了上去,沈晴窗闻着四下里幽幽的花香,望着水洗如碧的天空,心想,这个小和尚还挺有趣的。
折腾了半个时辰的西涯,身上的衣服也渐渐的干了,也不是没想过乘机逃跑,但是感觉到这位姑娘若有若无的视线,西涯还是放下了逃走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做起了风筝来,顺便采来了鸢尾百合,编成个漂亮的花环,待诸事皆已完备,西涯当下就拿起风筝和花环,朝着那位姑娘走了过去。
西涯回头看着,戴上白色鸢尾的花环的沈晴窗,此时嫣嫣浅笑,露出齿皓牙白,远远地缀在自己身后,开心的追逐着天空中的燕子风筝,一会儿又忍不住贪玩羡慕,几步提纵好似蝴蝶飞舞。
走到跟前,沈晴窗就让西涯,教她怎么放起风筝来,西涯递过了手中的简陋线轮,跟姑娘说了几个要领,沈晴窗就姗姗的放起风筝来,一旁静静看着的西涯,仿佛内心中什么东西被牵动。
这时,湖面上一阵狂风掠来,眼看风筝摇摇欲坠,姑娘一时间手足无措,就唉呀咿呀小和尚的喊起来。
西涯连忙快步上前,不管不顾,就操控起风筝的线轮来,心急之下,握到了姑娘那只葱葱玉手,此时,风筝稳稳当当的又飞了起来,花盛草满的湖野上,两个身影陡然交错。
感觉到自己柔荑上,传来浅浅有力的温热,察觉身后原来是轻薄无礼的小和尚,沈晴窗那欺霜似雪的脖子上,不由泛起了阵阵红晕,回头与西涯双目相对,四顾无言,就像远处巍巍的雪崖,青山如黛,碧水含烟,处处都是这一见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