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花绿树团绕的院子里,需要两三个大汉围抱的高大梧桐树下,有一张足以容两人躺着的石床,石床上面镶嵌着各型精美的雨花石。水之染一直认为,雨花石是一种很神奇的石头,它不似一般的石头那般单调枯燥,它是众多观赏石中的一朵奇葩,它拥有美丽的色彩和花纹,有的石中藏有山川云彩,有的则是花鸟虫鱼,色彩鲜艳,变化万千,美丽迷人。此刻的水之染就躺在这绚丽的石床上假寐乘凉,绿依则在一旁拿着把绣花团扇轻轻地替水之染扇凉。水之染当初看到这个雨花石台的时候,那眼睛亮得就跟那超大号灯泡一样,“呼”地一下就扑了上去,之后每个下午都会来这里午睡乘凉。
在这座院子里已经五天了,水之染在昨天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司徒胤在京城西面置办的一所私人别院,平时只有和于晨枫、水君莳和处理一些密事时才会来这里,而她现在所住的这所院子是司徒胤平时所住的。五天前在书房谈完事情后,水之染委婉地提出告辞,谁知司徒胤都还没吭气儿呢,水君莳就否决了她的提议,说是她现在的身子需要好好调养,现在有人打她的主意,她留在府里也不安全,所以让她在这住段时日,却也不说住多久,水之染知道竟然连水老爹都同意了之后,也就不再想着告辞了,住就住吧,最起码住在这不用再有那些讨厌的人来烦着自己,既是水老爹出了面,那水夫人那里她也不必担心,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等他们查出落湖那事的始末,再回去也不迟。
水之染不觉得她的身子有什么需要调养的,不过古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要调养休养,也怪她这身子给人印象太弱了。
五天了,虽说这是司徒胤的院子,可是却没见着他几次,只是每次晚膳他都会过来陪她用膳,然后两个人闲聊一会,之后就各自休息,听那两个丫鬟说是他住到别的院子里去了,既是这样,那水之染也就懒得搬了,老实说,她还真舍不得这张雨花石台,既然他搬走了,她也就乐得装晕,继续住在这座院子里。水君莳会不定时地来看看她,这期间于晨枫竟也来看过她一次,可却刚聊没多久,之后三人就钻进了书房,也不知谈得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才行。
还有紫依的问题,想必是她那番话的作用,紫依似是认定了落湖之事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丫鬟所做,这几天感觉得出她防范得紧,她想趁着司徒胤和哥哥不在偷偷溜去街上,平时不言不语,只会尽心尽职跟着的她竟然想尽借口,百般阻挠她出别院。
水之染面上不显,小脑袋却转得不亦乐乎,连院门口站着的俊挺身影也没注意到。
司徒胤忙了这几天,难得今天得了空闲,想到正在别院里的小人儿,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看看时辰,说不得快点赶回去,还能与她一同吃上午膳,迫不及待地往别院里来,刚进得院门,就见这丫头躺在那张石台上睡觉,骄阳透过层层茂密错落的枝叶洒在她身上。听土鬽禀报,最近几日这丫头每天下午都会在这张石台上睡觉,一躺就是一下午,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懒丫头。放轻脚步走近娇慵的人儿,阻止了绿依的行礼,挥手示意其退下。
绿依看了看还在睡着不知所觉的水之染,想到面前这个一脸冷淡的世子爷,不敢有异议,只得蹲身退下。
水之染不知道绿依那胆小的丫头已经退下,身旁的人早换成了司徒胤,只感觉到身旁的人造清风突然没了,想想绿依也扇了有一会了,遂开口道:“绿依,下去休息一会吧,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待会摆上午膳后再来喊我。”
“怎地越发的懒了,前几天好歹是下午才在这躺着,今天竟是上午就躺着了。”
司徒胤低沉悦耳的嗓音一传进水之染的耳里,水之染“噌”地就从石台上坐了起来,转头就只看到站立在一旁背着双手,一脸淡淡笑意的司徒胤,哪还有半个其他人的影子。心下立刻就把绿依那胆小的丫头骂了一顿,究竟谁才是她的主子啊?!竟然丢下她跑了!
水之染一见到他,就想到这几天来谈话时的挫败,心里一堵,语气就不怎么好了,“世子爷怎地有闲情管这闲事?”
本来想着要和他好好谈谈他们的事,他对她的心意她知道,但她却无法接受,想着他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好好晓之以理的话,他应该会听,谁知每次她刚把话头引向那方面,他要不就岔开话题,要不就有事离开,完全不给她提及的机会。
司徒胤见她那气鼓鼓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墨眸不自觉地染上笑意,知晓她在气什么,也不在意她语气的好坏,笑道:“这么喜欢这张石床吗?”
提到这张漂亮的石床,水之染心里舒缓了些,手不自觉地轻轻抚摸着底下光滑的石子,微笑道:“很好看。”
司徒胤看着她明眸里显而易见的对石床的眷恋,心下有了打算,笑笑转移话题道:“还没用膳吧,一起用吧。”说着就径直往屋内走去。
水之染看着司徒胤径自而去的背影,又看看头顶上灿耀的太阳,也确实是该用午膳了,樱红的小嘴兀自嘀咕了几句,最终还是跳下五彩的雨花石台跟了上去。
午膳是三荤两菜一汤,水之染吃得主食不多,她习惯少食多餐,因此她多半时候吃的都是点心居多,这些菜两人吃倒是也足够了。
司徒胤这几天来和她用膳,也知道了些水之染的用膳习惯。刚开始担心她这样对身体不好,夹了菜威逼利诱地让她吃下去,可哪成想她却竟是一个倔强的人,不想吃的坚决不吃,也不怕他的冷脸,硬是不吃,让司徒胤又见识了她另外一面。拿她没法子,暗地里问了太医,这样可有什么办法,谁知太医竟说这样无妨,反而对身体有益处,他也就由着她了。
水之染吃饱了,由绿依伺候着漱了口,净了手,坐在桌边等着司徒胤吃完。
见司徒胤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水之染试探着开口道:“那事查得如何了?”
司徒胤见水之染那分明就很想知道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好笑,故意慢慢地扒了口饭,慢慢地咀嚼下咽,慢慢地放下碗筷,吩咐丫鬟撤下碗碟,待丫鬟们都收拾完毕,上了茶慢慢地喝了口茶后,才开口道:“还是一样想知道?”
水之染见他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已经在下死力的忍着了,见他开口却说些废话,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起身道:“不说就算了,世子慢用,小女子先告辞。”
司徒胤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要离去的水之染,将她按坐在凳子上,暗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急性子,遂正色道:“事情有点复杂。”
水之染闻言不解地望向司徒胤。
“江湖上有个叫‘红颜’的杀手组织,木晔查出,那个丫鬟正是‘红颜’的杀手之一,大约五个多月前进得詹府,是太子送给詹大人的丫头,詹素心看着喜欢,詹大人就送给了她,之后就一直跟在了詹素心身边。至于为什么要加害于你,却是不得知。”
红颜?杀手组织?水之染微皱柳眉,敛眼沉思,不作言语。
司徒胤见她皱着眉头的样子,以为她在忧心自己的处境,心内不忍,宽言道:“别太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水之染听着司徒胤特意放柔的嗓音,不由望向司徒胤,却不防陷入一双明亮墨眸晕出的漩涡里,里面似有无限璀璨的星光,耀眼得直令她眩晕。心里突地一跳,水之染赶紧撇开眼,暗暗深呼吸,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搞什么啊!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司徒胤看着水之染粉粉的侧颜,白嫩圆润的耳珠变得通红,墨眸不禁一亮。
水之染平复下自己的心跳,闭了闭眸,摆正心思,望着眼前的茶盏,才严肃道:“世子能告知小女子最近詹小姐的行踪吗?”
司徒胤很快就领会了水之染的言下之意,那点子雀跃的心思立刻消散无踪,换而之是一阵担忧,不由皱眉道:“你要见那丫鬟?”
“没错!”水之染坚定道。
等了一会,见司徒胤没答话,不由疑惑地望向他,见他仍一副不赞同的样子,接着道,“你知道,我不会有事的。”
这几天下来,水之染也知道了一些事情,譬如司徒胤竟然从三个多月前就派人在暗中保护着自己。说到这事,水之染说不上生气但也并不是不气,心里的感受五味杂陈,连她自己都有点理不清了。这次的事要不是有他的人在暗中通知司徒胤,说不定自己这会都已经投胎转世了。相信他的人肯定武功高强,跟了她三个月她都毫无所觉,而且竟然连紫依和彩依也没有发现,可见跟着自己的人武功有多高,紫依和彩依为她办事,经常利用武功之便出入水府,自己身边有那样的人,相信司徒胤早就已经知晓,在聪明人面前就无所谓隐藏了,他都知道了,再装就有点做作了。有紫依在她身边,她去见那丫鬟,不会有事,更何况,不是还有他的人暗中跟着呢嘛。
司徒胤专注的望着面前明媚自信的水之染,她就像是一道永解不完的谜题,在你以为已经解开了这道谜,认为对她有所了解后,她往往又会让你见识到新奇的另一面,让你感到迷惑,吸引着你不断探索,撇不开又放不下。
“世子?”水之染伸手在司徒胤眼前晃了晃,唤道。
司徒胤这才回神,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出神的尴尬,开口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见那丫鬟吗?”
水之染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温热的茶水,轻声道:“只是想验证一些事情。”
司徒胤眯眼看着一门心思喝茶的水之染,缓缓开口道:“要见可以,必须要在我见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