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在片刻之间发生的,肖恩趴在地上,脑袋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不远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过来的两个人仍旧在谈话,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这让肖恩和欧佩斯达西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在静谧的环境下,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传入肖恩的耳朵中,既然避无可避,他只能缓缓地呼一口气,凝神细细听下去……
“唔,我们这次的活计倒是清闲,下边打的热火朝天,我们只要在山上守着几条漏网之鱼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次都能遇到这种任务。”
“哈哈,你以为我们的任务就比那些帝国军简单?峡谷里虽然杀得惨烈,但那都是单方面的屠杀,对面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只要指挥得当的话,都不会出现什么大的伤亡。反观我们这边就不一样了,能从这么陡峭的地方徒手爬上来的,最起码也得是二三阶的武者,甚至会是中级武者,这些人可不好对付啊。”
前头说话者不以为意道:“照你这样说来,倒是我们教廷吃亏喽?嘿嘿,人家帝国军还觉得他们吃亏了呢,你是没看见负责这次指挥的那个年轻子爵,一直板着个脸,跟温德尔牧师都没好话。”
“我也就说说而已,这里的山壁就算是你我来攀爬都险象环生,别人哪里有那么容易上来,所以我们多半都不用出手。要是真的算起来,这次帝国可算是吃大亏了,我们虽然危险一点,可碰到敌人的概率并不大,而且还不用投入正面战场,去背这个骂名。屠杀圣罗曼帝国南部行省数十万平民,圣罗曼王室这次失却的民心可不止一点,恐怕将来国内局势都要动荡起来……”
身后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响,来人离得也越来越近,肖恩都能听到他们的裤脚摩擦草叶的声音,估计离他们只有不到五米了。
“唉……多事之秋啊……”
停顿一下,其中一人忍不住感慨道,听到他说话,肖恩忍不住吓了一跳,这简直就像在他们头顶发出的一般,这人若再往前走,说不定便会踩在三人的身体上。
肖恩的心脏狂跳着,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他感觉到身边的欧佩斯和达西也绷紧了身体,显然是十分紧张。
此刻他们的处境尴尬无比,在紧张之中还得稳住绳子,不发出丝毫的动静。要知道,不光是老丰特,就是他们三人的安危,也完全寄托在这个绳上,肖恩和达西三分之一的躯体探出了山崖,三人中一旦有人松手,其他两个人一定会被坠着跌下山崖去。
所有人的生死都在这二人的一念之间,接下来的几秒钟,就将宣判他们的命运,三个人都闭上了眼睛,肖恩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能够蒙混过关。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在肖恩的心里就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就在这令人崩溃的等待中,走在前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赫力兄弟,不能再往前走了,山崖边草丛遮住了边沿,可要小心失足掉下去啊。”
“嗯,看来这边的防区没什么情况了,我就说嘛,能爬上山崖的人毕竟寥寥无几,又怎么会碰巧出现在咱们哥俩面前呢,哈哈,我们去下一处巡视吧。”
两人说完后,草丛中又传来“沙沙”的裤脚摩擦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声音越变越小,他们竟转身离开了。
肖恩的心脏在有那么一瞬确乎是骤停了,但紧接着,他的心脏如同挥舞着的鼓锤一般,狠狠地锤击着地面,他都不敢相信,竟然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活过来了!
也算是他们命不该绝,如果此刻是在光亮的白日的话,教廷的两个人只要一低头,绝对能发现几米外叠罗汉般的三个人。但可惜这是一个近乎无月的夜晚——暗红色的月亮早已躲到了云彩后头,所有的光亮只是给云彩镶上了一条暗色的边纹。
没有了这唯一的光源,山顶上陷入了一片漆黑。正是因为这暗淡的环境,以及山崖边上半人高的草丛,这才给了三人最好的伪装,让他们就在敌人的脚下逃过一劫。
很难形容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肖恩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大脑一片空白,让他时刻都有做梦般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欧佩斯和达西的感受,但却能从紧贴着的两个躯体上感受到心脏有力地搏击,想来他们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刺激的事情。
教廷的巡查人员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消失了,但三人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肖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子在经过短暂地短路后,此刻一股强烈的喜悦攀上脑海。
竟然活下来了!
不光他没有死,两个护卫大哥没有死,绳子上紧紧系着的老丰特和莉丝也没有死,大家都没有死,还有着活下去的希望。
在许多年后,肖恩仍旧能记起那一次的狂喜,记得心脏狂跳仿佛要破膛而出的感觉,只可惜,能与他分享这一次经历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身边……
三人缓了好久才缓过来,肖恩继续回到几米外的草丛中警戒,而欧佩斯和达西则紧张却又兴奋地向上提着绳子。这一次的行动很顺利,再没有人出来捣乱,在肖恩焦急地等待中,老丰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终于从山崖下冒出来。
等到他的半个身子显露出来,莉丝的小脑袋也出现在众人眼前,老丰特将她紧紧地绑在胸前,绳子缠了好几圈,两人的体重垂在这绳子下,刚才急速下落的时候绳子竟没有断,这实在是万幸了。
老丰特整个人都出现在山壁之前,欧佩斯和达西分别伸出一只手,像之前提肖恩一样,将老丰特提了上来。
看着这熟悉的容颜,肖恩忍不住鼻头一酸,明明才分开了不长时间,但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遭之后,他此刻看到老丰特和妹妹莉丝,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老丰特刚接触到实地,却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他的双腿软软地摆在身前,一直在不停地哆嗦,肖恩转过头来看得真切。
再看他的一张老脸煞白,犹如一张白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众人心里便了然了,就算是老丰特意志力再强,恐怕刚才在空中也吓得够呛。
达西连忙将老丰特扶得离悬崖远一点,低声关切道:“丰特大人,您没事吧?”
老丰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向二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而后便闭着眼睛平复着心情。
欧佩斯和达西对视一眼,只得先将老丰特身上的绳子解开,老丰特自己身上的绳子同样缠得很紧,两人解到胸前时才发现了些异样——只见莉丝紧紧地绑在他身上,此刻却不哭不闹,犹如睡着了一般。
“大人,莉丝小姐她……”
“无妨……”老丰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道:“不用解下来,我怕她在空中害怕,以至于惊叫引起敌人注意,所以让她先睡一会儿。”
欧佩斯和达西两人恍然大悟,趴在前边一直注意听他们说话的肖恩也放下心来。
老丰特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不像之前那般吓人了,他叹口气道:“唉……你们刚才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要不是老头子我的心脏还算强健,你们现在拉上来的恐怕是一具尸体了。”
听老丰特如此说,再联想到刚才的险象环生,三人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山顶上的冷风吹过来,每个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丰特大人,刚才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欧佩斯压低声音详细地把刚才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就是老丰特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慨大家的运气之好。
看到老丰特恢复了正常,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肖恩虽然也很想松懈下来,但他的眼睛却不敢停止观察,毕竟这里是危机四伏的战场,由不得他大意。
休息了好一阵后,老丰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重新将熟睡着的莉丝绑在背上,而后道:“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吧?休息好了就动身吧,既然已经成功到达了山顶,说明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要穿过山顶到达另一边的山壁,就能逃得生天了。峡谷里此刻战事正急,我估计山上的守军并不多,现在漆黑一片正是突围的好时机,要是再耽误下去,天亮了就真的走不脱了。”
“遵命。”欧佩斯和达西齐声道。他们二人心里清楚,老丰特虽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命令的意味更深一些,容不得他们争辩。
欧佩斯和达西都是优秀的战士,是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精锐,他们对野外潜行也很拿手,他们二人在前方开路,肖恩和老丰特紧紧跟在后面。
走出这片草丛的时候,肖恩专门回头看了看,突然发现原来在悬崖边缘处有一点下陷,站在这里视线有些受阻。
他的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前来巡视的两个人没发现自己三人。
只不过,现在马上就要正面对上他们了,这样的运气有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