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吹过山林,带着丝丝的凉意,一只兔子从树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半天,确定四周环境安全后,三蹦两跳地来到草丛里,三瓣嘴衔住草叶,眯起眼睛汲取着叶背上的露珠。
突然,一道蓝色的光芒闪过,空气中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波纹,紧接着一个少年凭空出现,一头扎进草丛里,发出一声闷哼,将正在喝水的兔子吓得箭一般窜进了大树后面。
“呃,好疼啊。”肖恩揉揉脑袋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在怪石嶙峋的界山上,在跟老丰特诀别,场面凄惨而又悲壮。但眨眼的功夫过去,自己已经在百里之外了,而老丰特和半个月来朝夕相处的两个护卫,却永远地留在了界山上。
不过,老丰特在这之前已经感染了瘟疫,他是自己选择留下的,这让肖恩的心里感觉好受了一点。
“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啊?”
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童声,也许是空间传送的作用,昏睡了大半夜的莉丝终于睁开了眼睛。
肖恩赶紧将背上紧紧绑缚着的莉丝解下来,看着她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小嘴,只能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总之我们是逃出来了,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莉丝不知道这一夜肖恩和其他人都经历了什么,自然也没有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寻梭一番,才奇怪地问道:“丰特爷爷去哪里了?我们的马车的呢?”
听到莉丝提起老丰特,肖恩心里忍不住酸酸的,他双手握住莉丝的肩膀认真地道:“丰特爷爷不在这里,马车也不见了,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听话哦。”
看着哥哥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莉丝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着,表示自己会听话的,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
莉丝的样子把肖恩逗得想笑,心里的哀伤也驱散了不少,让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此刻虽然已经远离了界山,但还算不上绝对安全,让两个孩子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这是帝国军的奇耻大辱,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方圆百里都会受到军队的搜查。
自己要做的,就是趁着大规模的扫荡还没有展开之前,赶紧逃出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主意一打定,肖恩就再不迟疑,他从身后背着的行囊里取出干粮,分给莉丝一点,两个人就坐在草林间吃了这一顿早饭。
昨晚提心吊胆熬了一夜,现在暂时恢复了安全,只要一坐下来,困意就如同滔滔江水一般涌来,肖恩上下眼皮都忍不住开始打架了。
此刻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是非之地,肖恩强忍着困意站起身来,将草叶上的露水聚在手里,捧了一捧洒到脸上,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等到两个人都吃饱之后,肖恩观察了一下太阳的方向,而后起身便向北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但是知道大帝城就在北边,一直向着北走,总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帝国军只知道逃走的是两个孩子,并不知道他们的长相,只要能到达人口多的城市,就不用担心被追捕了。
而且到了大城市里,他还可以靠着自己的一点文字功底,去找一些抄写或者类似的活计,来养活自己和妹妹两个人。
在一路上计划着这一切,肖恩对未来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规划,心里面也有了不少底气。
拉扯着莉丝,两个人沿着树林里鸟兽踩出来的小道前进着,一路欣赏着鸟儿清脆的鸣叫,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但却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兄妹俩都是常年呆在家族里,平时哪里有到野外如此自由自在的机会,此刻在他们眼中,不管看到什么都是新奇的。
尤其是小莉丝,一看到好看的花就挪不动步子了,非要摘下来插到头上,不一会头,上就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如果不是肖恩催促,她恐怕就呆在花丛中不走了。
让肖恩感到幸运的是,在野地里走了一会儿后,两人终于看到了一条人踏出来的小径,这代表着这一带还是有人烟的,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
莉丝究竟是小孩子,走不得多少山路,刚开始还蹦蹦跳跳,这里扑一只蝴蝶,那里摘一朵野花,可不一会儿就走不动了,撅起小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
肖恩无奈地摇摇头苦笑,只好在她跟前蹲下了身子,小莉丝这才露出了笑容,高高兴兴地爬到了哥哥背上。
看着莉丝笑靥如花,肖恩也忍不住心中一暖,这可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也是自己唯一的牵挂。他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她再吃苦。
要知道,这个小姑娘可不跟肖恩一样,她自一出生就聪明可爱,随后又被老丰特检测出具有魔法天赋,克罗斯家族的长辈们都宠着她,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
如今遭逢突变,家族的辉煌一去不复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哥哥……”
“嗯?”
肖恩正在胡思乱想,背后却传来莉丝清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了。
“哥哥……丰特爷爷,还有欧佩斯大哥哥他们……他们都死了吗?”
肖恩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他本想将老丰特的死就这样糊弄过去,谁知道莉丝冰雪聪明,已经猜到了这一切。
他在原地停了片刻后,又默默地向前迈着步子,良久才道:“对,丰特爷爷是死了,他和另外两个护卫大哥哥为了救我们,一同留在了界山上。他在最后时刻还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莉丝,我答应他会记在心里……”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在山间行走衣服摩擦草叶的响声,在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中,肖恩听见脖颈后面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莉丝才止住了哭声,她用细细的胳膊紧紧地搂住肖恩的脖子,趴到他耳边轻轻道:“哥哥,将来就只剩下哥哥和莉丝两个人了,你放心吧,莉丝会好好听话的。”
肖恩的心里淌过一道热流,全身暖洋洋的,身体之前的疲惫似乎也都不见了,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大起来。
这一片树林并不大,兄妹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就这样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树木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原来已经走到了树林边缘。
树林边上是一个长满青草的小山包,站在上边举目望去,一大片平原出现在眼前。
平原之上热闹非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大道,络绎不绝的车马在道路上行走,大道一侧有一间小酒馆,里面坐满了人,喧闹的声音一里外都能听见。
吱嘎转动的车轴声、酒馆里的的喧闹声、骏马的嘶叫声,这些所有的声音交织成一片,一副闹哄哄的景象。
道路两旁是大片的田地,上午的阳光淡淡地洒在禾苗上,显出一种清冷的意味,地垄上不断有人影来来往往,那是勤劳的农户穿行其间,微风徐徐吹过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美好。
肖恩站在山坡上,贪婪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美好的情景曾经在家乡也有过,不过现在却恍若隔世了。如今他只要一闭上眼睛,难民们绝望的面孔就会浮现在眼前,包裹着白布的漆黑尸体,界山峡谷前的淋漓鲜血,这些都是他以后毕生的噩梦。
在肖恩站定沉思的时候,背后的莉丝早就沉不住气了,她挣扎着从肖恩的背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央求道:“哥哥,我们去下边看看吧,莉丝都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在逃难的一路上,莉丝都乖乖地呆在马车里,这半个月下来,也实在把她憋坏了。再者自己也需要知道具体的位置,必须得下去找人问一问,看着莉丝一脸的向往,肖恩便点点头,牵着她缓缓地从山坡上走下去。
等到快要走下山坡的时候,肖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地上捡起几把泥土,向着莉丝的脸上抹去。
“不要……”莉丝尖叫着,可肖恩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笑眯眯地把她抹了一个大花脸。
“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以前听丰特爷爷说过,外面有很多拐卖小孩子的,看到漂亮的小孩便下手抢夺。我把你打扮得脏一点,反而没人来拐卖了。”
听了肖恩吓唬的话,莉丝总算是不再挣扎了,只是撅着小嘴,任由肖恩把她梳的整整齐齐的马尾解开,弄得乱糟糟的。
给莉丝“打扮”好后,肖恩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把自己也弄得脏兮兮的。害怕人贩子拐卖倒是次要,主要是他担心在这里引起人们的注意,从而被报告给帝国军,那就全完了。
莉丝本来一脸的不开心,但看着哥哥也从一个俊朗的少年,变成了仿佛土里打了滚的乡下小子,她再也忍不住,拍着手大笑起来。
肖恩看看自己全身的泥土,也露出了笑容,拉着乐不可支的莉丝向着大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