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余念由正南城外的明德门进入长安城,临近正午,整座城市景象繁盛,余念却无心停留观赏。如同往常,直奔西市,这里店铺林立,商贩云集,除了坐庄开店店铺外,还有许多在市内随处叫卖或设摊点的小商贩。除了物品牲畜交易,还有人市进行奴婢卖卖。
余念沿街走过去,临街店铺有香料,药材,酒肆,当铺,旅店,首饰。不乏有外国人开设的店铺,如波斯邸,珠宝店,货栈等,酒肆中更有许多西域姑娘为之歌舞侍酒。
余念小心翼翼抱着腓腓,穿梭于人流中,不时翘首在临街店铺里搜索……直到看到醒目的牌匾“盛徳布庄”四个大字,只见她双眸一亮,快步奔了过去。
出来时,余念背上包裹里的布已尽数换成了一小块碎银另加半吊钱。余念数出十个铜板,剩下的钱又仔细用手帕包好,放进衣服内侧的暗兜里,这才重新抱起裹着腓腓的衣服,一路向城北飞奔而去。
余念在腓腓的指引下,一路向北,走了许久,直到一片树林前,腓腓说道:“好了,穿过这片密林就到了。”
走出密林,不远处,安静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石雕牌坊,上书:不夜城。周围似有淡淡的烟雾笼罩,气氛森然而诡秘。
边往里走,腓腓边说:“现在你已进入不夜城,这里聚集着各种妖怪,等下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不夜城城主的府邸叫‘夜幽居’,我们只要找到那里即可。”
夕阳下,余念走进不夜城的街道,这里建筑和长安城很相似,小店敞开着大门,商品琳琅满目,街边的小贩在吆喝,卖瓷器的老板在愉快的跟顾客讨价还价,酒肆里的食客在大声谈笑。
余念在街角仔细辨认,在她周遭行走的,或衣饰华贵,或面目狰狞,形形色色的妖怪。
这时,太阳终于落下山去,天边最后一抹余光被黑暗吞噬,不夜城街道所有的灯笼都同时亮了起来,霎时灯火通明。街道里的妖怪也渐渐多了起来。
余念小心避让,在城里兜兜转转,始终找不到腓腓所说的夜幽居。
(二)
腓腓道:“那就找个面善的妖怪问问吧。”
余念徘徊许久,终于向街角一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走去。只见他长身玉立,面孔白皙,甚至透着几分书卷气。
“那个……打扰一下……”
白衣男低下头,看向眼前面露怯色的余念。鼻子微动,轻嗅几下,眼神里闪过异样光彩。随即儒雅笑道:“有什么可以效劳?”
他的微笑轻暖,缓解了余念的恐惧和紧张:“只是想请问…夜幽居怎么走?”
白衣男慢条斯理:“夜幽居啊,在下约了朋友喝茶,也在夜幽居附近,刚好顺路,我带你过去吧。”
余念心下一喜,立刻应道:“太好了,多谢!”
白衣男引着余念转过几条街,又走进一条漆黑的小巷,余念心生不安,望着白衣男后背:“那个……请问还有多久才到啊?”
白衣男转身,脸上溢出微笑:“到了。”说完嘴巴里伸出了猩红的舌头,指尖的指甲也开始变长。余念看着白衣男变成利爪的手和狰狞的脸,竟呆住……
腓腓大叫:“小念快走,这是傲因,转吃人脑。”
余念回过神,转身奔逃。边跑边问:“现在怎么办?”
腓腓答:“这妖怕火。”
忽听耳畔传来“呵呵呵呵”的笑声,扭头看见一张露着獠牙吐血猩红舌头的脸,微笑看着她,傲因并不急于动手,像猫抓老鼠一样戏弄着自己的猎物。
直到猎物离巷口还有十几步距离时,才用爪子勾住了她,余念吃痛,加上恐惧大叫出声。傲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不要喊,把别的妖怪喊来,我就不能吃独食了。”说罢又凑近余念嗅了嗅,疑惑道:“咦?你身上的气息好奇怪,既不是妖,也不是人……呵呵……我把你的脑袋撕开就知道了。”
一只爪掐她脖子,另一只对准她的头。这时,余念把藏在袖口的火折子引燃并迅速烧着了他的衣角,傲因惊慌起来,将余念狠狠抛在地上,满地打滚,拍着身上的火。
余念只觉五脏六腑俱是一震,心口发麻,又挣扎爬起,不忘抱起腓腓,逃出小巷,慌不择路向不夜城深处跑去。
傲因身上的火越烧越旺,索性丢了长袍。走出巷子时,他已赤着上身,唇角笑意隐退,眼底杀意尽显。朝余念追去。
不夜城街道深处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渐渐空旷,一直跑到灯火尽头,才见原来后面有条幽暗小路。
路口右侧摆着一座一人高的雕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这狐眼神凌厉正仰天长啸。
余念心生怯意,看见身后追来的傲因,一咬牙,便头也不回跑了进去。
傲因追至雕像前,脸上表情虽有不甘,却似乎有所忌惮,不再往前跨一步。
小路的尽头是座大宅,隐隐透出灯光,昏暗中看见牌匾上的字,余念一脸狂喜:“夜幽居!找到了!”
遂大步上前叩响了大门。寂静的夜里,叩门声格外空旷响亮。
(三)
大门缓缓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管家打扮的猪,中等身材,与常人无异,只脖子以上是张猪的脸。
那猪管家道:“小姑娘,何事叩门?”
余念:“我…我要找城主。”
这时听一个纤细的声音:“可有请柬么?”
余念才发现猪管家左肩还坐了个半尺来高秃顶小老头。双目圆瞪,胡子垂胸并且花白。见余念摇头。
“那你请回吧!”说罢就要关门。
余念上前按住“我真的有急事求见城主,这小兽受了伤,特来求救,请两位行行好。”
猪管家捏着脸上几根稀疏的胡子:“那你总要表示一下啊~”
“表示?”余念反应过来,从兜里摸出两个铜板:“请笑纳~”
猪管家一脸鄙夷:“这么少。”小老头拧了他耳朵,在他耳边道:“有总比没有好。”
随即对余念道:“请进吧。”
余念长舒口气才跟随入内。
大宅里亭台楼阁,回廊婉转,走了许久才来到一扇门前,管家让余念原地等候自己进去通传。片刻出来对余念说:“请进~”
房间敞亮,三面药橱,散发着浓郁药草味道。余念探头,便见一个高大男子背影,长发轻束于脑后,正专心给一只负了伤的妖清理伤口。余念心道:这大概就是城主了。桌子上还有一个一尺来高的老婆婆在捣药,不禁想到猪管家身上那个小老头,挺般配。
看见余念进来,老婆婆微笑:“哎呦~好标致的小姑娘,主人在忙,你先坐吧,下一个才到你。”
余念下意识打量自己一身男装:有那么明显么?
只见城主接过婆婆递来的药汁,又从柜子里挑出几个瓷瓶,各滴几滴入药:“会痛,忍着些。”
说罢蘸了棉轻抹在那妖伤口上。
余念才看清,负伤的妖,人面鸟身,后背两只硕大的黑色翅膀,伤在脊背,正俯在桌上,城主每上一次药,都见他浑身抽搐,却隐忍不出声。
城主包好伤口道:“好了,你的伤极深,此后每五日换次药,两月内不得飞行,方得痊愈。”
那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城主:“此乃琼浆玉液,极其难得,以此答谢寒大人疗伤之德,请笑纳。”
城主亦不推辞,顺手接过,放入身后柜子。又道:“你伤势重,此时离开恐遭不测,近日可在客房休息,待伤势好转再走不迟。”垂眸对婆婆道:“婆婆,送他去客房。”
目送那妖随婆婆出门,抬头才发现城主正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余念看着眼前男子,瞬间惊为天人,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如雕塑般精致立体的轮廓。双眸深静幽冷,仿佛遗世独立般,不惹半点尘世烟火。
顷刻间,只觉这一室灯火都不及他耀眼,不由看得呆了……
城主开口:“我是夜寒,擅长医治妖怪,你找我所谓何事?”
余念回过神,有些结巴:“额……小女子余念,偶遇这小兽……望……望大人救治。”说完将腓腓放到他面前桌子上。
夜寒看了眼腓腓,眸子一闪,随即对余念道:“腓腓么?救这小兽不难,但你可知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但凡被我救治的妖怪,一定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余念成竹在胸般:“放心,我有准备。”
夜寒看腓腓伤势紧急,便道:“这腓腓受伤极重,再迟恐回天无术,我便先救它。”
他先剪去腓腓伤口边缘多余鬃毛,又从一个小罐里取出一只透明小虫,放在腓腓颈间彩虹锁上。
余念好奇:“这是什么?”
夜寒答:“此物为噬金虫,能吞噬削弱法器的力量。”
果然片刻后,那噬金虫流光溢彩,而彩虹锁渐渐转淡,变为透明。
夜寒把小虫放回小罐,伸出双手握住彩虹锁两端,对余念道:“按住它。”
余念上前按住腓腓头部和身体。
夜寒用力拉彩虹锁,那锁即时断开,抽离腓腓血肉的瞬间,腓腓惨叫,不断挣扎,原来这锁内侧长满倒刺,深陷肉中,是以摘下时连着部分血肉。
摘下彩虹锁的腓腓已然昏厥,只见它颈上一圈血洞,伤口极深,夜寒连忙止血,上药,包扎。
(四)
处理完伤口,夜寒坐在灯下小憩,余念用湿布轻拭腓腓身上血迹,抬头问:“它现在怎样?”
夜寒端着茶杯道:“性命已无大碍,还需好好疗养。”
余念道:“我一直以为妖怪都无所不能呢,原来也要看大夫。”
夜寒道:“妖和人一样,会生老病死,也自然需要大夫,只是妖的寿命太漫长。”
余念好奇:“那……你也是妖么?你活了多少岁?”
夜寒思索片刻,声音有些飘渺:“我么?大概已有千年……”
虽早在心里预料到了答案,听到回答还是小脸一垮:“啊~你已经这么老了呢!原来是个大叔~”
夜寒无心与她闲谈:“腓腓我已施救,诊金呢?”
余念低头:“哦!”从怀里掏出包银子的手帕,恋恋不舍的摊开道:“喏,都在这里了,你拿去吧。”
夜寒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你这些也只能打发门口那头猪。”
余念道:“不够么?这是阿婆织两个月的布才换来的。”
夜寒有些不耐:“我救治的是妖,诊金多为法器,有灵气之物,你这几个铜板于我无用。”
余念轻咬下唇:“这个啊!那我……没有……”
夜寒眸子森冷:“没有?过往拿不出诊金的,便于我为奴,据所治病情决定为奴期限,你便留下供我差遣,可抵诊金。”
余念大惊:“不可不可,我家中尚有七十阿婆,我必须回去照料,怎可于你为奴?”
夜寒声音冰冷:“只怕这由不得你。”
余念只觉脊背发凉,转身欲逃,夜寒更快,转眼便扯住她后颈,余念拼命挣扎,却不想她的粗布衣衫,不经拉扯,瞬间从后领裂开一道口子,直至后背。
只瞬间却也看清余念后颈有一黑色印记,四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被两条黑线交叉相连。
疑惑道:“封印?你也是妖么?我竟完全没察觉到妖气。”
余念大窘,急忙逃开,捂住后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夜寒道:“你后颈的黑色印记,一看就是封妖印,历来都是用来封印妖怪的,你……”
此时药婆婆回来,看见余念衣衫不整,急忙退出:“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余念又羞又怒:“我活了一十六年,从小吃五谷杂粮,后颈是胎记,从小便有,我是人,才不屑与妖为伍。”
夜寒上前:“胎记?那你可敢让我解除你的胎记?你到底是什么一解便知。”
余念顿住,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本能闪躲道:“我后颈是胎记……”
任凭她如何躲闪,却还是被一把抓住……
夜寒冰凉的手指划过余念后颈,少女的肌肤如玉脂凝膏,亦未能让他有半分怜惜,用针大力扎破封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随着一声“破”,空气中升腾一缕黑色清烟,渐渐消散。
余念一声惨叫,剧痛过后只觉全身如鸿羽般轻盈,迅速挣脱夜寒掌控。与此同时,只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自余念身周弥漫开来。
此时腓腓亦幽幽转醒,看见余念一身狼狈,鼻尖微微耸动,努力抬起头冲夜寒道:“你对小念做了什么?”
夜寒不语,只凝神望着拉扯中从余念颈上扯下来的坠子。
余念连忙手抚自己面颊,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腰身,舒口气道:“我好像没什么变化。”
气氛稍稍有些凝重,半晌,夜寒道:“抱歉,我解除了你的封印。”
余念内心不安又开始涌动:“那……我会怎样?”
“你依旧是你,不会怎样,只是……那道封印原本封住了你的妖气以及你体内血液的香气,只怕……”
余念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错乱起来,惊慌打断:“你是说,我已经变成妖了?”
夜寒叹气:“不是变成妖,你原本就是妖,只是被封印住了而已。”
余念看向腓腓,腓腓眼神中有些许不忍,道:“最糟糕的是,这香气……”
她见腓腓竟是认同了夜寒的话,慌张的一把抓住夜寒手腕:“我不是妖,一定是弄错了,你解开的,再给我封上。”说着把他的手伸向自己后颈。
不论她如何拉扯,夜寒只是僵硬不动,声音却轻缓许多:“能种下这种封印的必非等闲,抱歉,封印一旦被解,便无法再封上了。”
(五)
横生的变故迫使她颠覆以往所有认知,这让余念一时间无所适从。却终于放下夜寒的手,瘫坐进椅子里,再说不出话来。
打破沉默的是腓腓:“奇怪,还是判断不出小念是什么妖……”
夜寒道:“只能推测她的父母妖力极强,却不被我们熟知,不知何种缘由竟让她落于人界,不过当务之急最棘手的问题却是这香气……”
余念禁不住好奇,终于抬头问:“这香气会怎样?”
夜寒道:“你身上除了妖气还有一股奇特的气息,你血液里甘甜香气,人类难以辨别,但对于妖,这香气便是致命的诱惑。”
余念一脸茫然:“诱惑。”
夜寒道:“这香气必将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你日后自会明白。”低头思忖后叹口气又道:“罢了,你的封印即是我除去的,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铃铛,递给余念,嘱咐道:“这金铃名曰‘幻音’是我贴身法器,你收好,日后若有妖怪为难拔下底下木塞,轻摇几下,我便保你性命。”
余念木然接过,眼角瞟到夜寒另一只手“咦?我的坠子怎么在你手上?”伸手去抢,却被避开。
那是一条银色链子,触感轻柔,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末端吊了块椭圆形玉脂,呈浅绿色,散发淡淡幽光,细看下,玉脂上刻有两行细小的字,夜寒念道:“心有余思,念念不忘……余…念……这大概就是你名字的由来吧。”
“那坠子我从小戴在身上,还来!”余念伸出手。
夜寒仿若未闻:“流光溢彩,灵气十足,确不是俗物,可抵诊金。”
余念道:“那不行,我从小被阿婆收养,她说这是我身上唯一信物,断不可给你。”
夜寒面无表情:“没有诊金,你便无法离开,你是肯留下为奴,或者留下这只上古神兽?”
余念和腓腓同时道:“不可!”
腓腓道:“我跟小念走。”
余念道:“我答应腓腓,救它后还它自由。”沉吟许久,余念才咬牙道:“坠子可放你处,暂抵诊金,日后我必将赎回。”
夜寒仔细端详坠子道:“如此,这坠子以后就叫‘轻绿’。”
余念看向外面天色道:“诊金我已付给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夜寒道:“入夜已深,你在府上歇息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余念道:“我答应阿婆一日便回,再迟恐她担心。”
夜寒便不再挽留:“你若执意要走,我让管家驱车送你,如今你封印已除,没有我的人护送,你想活着出不夜城恐怕很难。”
余念道:“多谢。”
腓腓急忙道:“小念,带我一起走。”
夜寒眼中微光一闪,揶揄腓腓:“你堂堂上古神兽,竟要跟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妖?”
腓腓大翻白眼:“那也好过你这僵尸脸。”
夜寒闻言也不恼,一脸风轻云淡,对余念道:“看来,这小兽是要选你做主人了。只是它现在的伤势不宜奔波,还是留下养伤为好。”
擦拭后的腓腓露出白色毛发,余念走过去轻抚它的鬃毛,轻声说:“听话,你先留下养伤,待你身体大好,我再来接你。”
腓腓努力仰了仰无力抬起的头:“待我伤好,便去寻你。”
余念点头:“你因是上古神兽遭此大难,我看你通体雪白,以后便叫你白白吧。”
又对夜寒道:“有劳寒大叔照看白白。”
夜寒不再理会余念,转身叫药婆婆进来,吩咐她带余念去换套衣服,又吩咐管家去备车。
余念随管家走出大门,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只是拉车的位置不是高头骏马,而是两个黑衣人,耳朵尖尖竖在头顶,身后各有两个硕大肉翅,余念大为惊奇:“怎么不是马?这两个长的好像蝙蝠。”
猪管家道:“这两位正是蝠妖,由蝙蝠修炼而成,他们幼子正在府上接受救治,感念主人恩惠,这些日子便在府上充当主人的脚力,待幼子伤好,他们便会离去。小姑娘运气好,今日让这两位送你一程。”
余念这才坐上车,猪管家问她家在何处,余念答:“终南山下三十里处。”只听猪管家一声:“小姑娘坐稳了。”话音未落,两只蝠妖便腾空而起。
余念只觉马车内四平八稳,才敢悄悄掀开车窗帘布,向外望去,只见窗外皓月当空,萦绕月亮周围的云彩都仿若触手可及。探头向下望去,只见苍茫大地一片重墨,只不夜城与长安方向依旧大片灯火,在夜空中俯视竟也变得渺小。
原本要走一天的路程,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余念在村头一片空地下车,向猪管家与蝠妖道过谢,便朝自家小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