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秋后,双栖镇始终弥漫在如丝如缕般的烟雨中。这日终于放晴,天高云缓,太阳终于拨开云雾,照耀整个小镇,不管是楼阁还是小院,家家户户晾衣晒被。
小喜亦在后院空地支上木架,取了余念的衣服被褥晾晒。棉被渐渐晒出湿气,空气中若有若无漂浮着晒棉花特有的味道。
午后,余念悠悠转醒,一旁的白白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抬头见外面阳光大好,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后院凉亭,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
突觉背后有股气息靠近,以为是有危险靠近,当即向一旁一个闪身,扭头回看,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紫罗,快坐。”
紫罗欢快着跑上前:“嘻嘻,我自己待着无趣,来看看你。”
余念想起,那位四夫人用了紫罗的藤蔓敷脸,果然七日痊愈,治愈后商人立刻命人在神树下建造了一座半米高的神社,紫罗有了新居所,闲来无事,时常来找余念聊天。
余念看她笑容满面,不由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今天这般开心?“
紫罗异常振奋,一脸神秘道:“小念,我告诉你,一百年一度的‘花神祭’要开始了。”
余念一脸茫然:“什么是花神祭啊?”
紫罗解释道:“这花神祭就是花神娘娘的生辰,但每一百年才会办一次,我们这些花妖,树妖和藤蔓受到邀请都要去花仙神社对花神娘娘朝拜。”
余念不由替她开心:“花神娘娘的花神祭,场面一定很壮观,这是好事啊,恭喜你!”
紫罗随即落寞道:“只不过……我这种小妖原本是没资格参加花神祭的,多亏这些年受香火供奉,灵力大增,今年我和神树都收到了邀请。”
余念道:“那更好啊,你和神树结伴去啊!”
紫罗愈发烦恼道:“你不知道,我依树而生,就像一条锁链将神树牢牢锁住,我可以四处走动,他却再也不能。这花神祭百年一次,好不容易受到邀请,神树却被我困在此处,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余念低头思索一阵:“或许……我有办法……”
两人一起来到神树前,余念拿出小瓶,对紫罗道:“这个瓶子,是我从寒大叔那里的来的,可将精怪吸进其中,现在可以用它把神树吸出来,再带去参加花神祭。”
紫罗一脸欣喜:“那就太好了!”手抚树干道:“神树,你听见了吗?不如就让小念试试,成了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参加花神祭了。”
只听树干内发出一个男子声音:“我愿意一试!”
余念轻轻点头:“那我就开始了。”用瓶口对准树干,默念口诀,渐渐便有一束灵光缓缓流入瓶中。随后,余念拿出塞子,塞住瓶口。
余念将瓶子递给紫罗:“这样就可以了,等到了花仙神社,再把神树放出来即可。”
紫罗却不接:“小念,要不你就陪我去吧?你这瓶子我又不会用,万一路上有点闪失,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余念道:“我并未受邀,不请自去恐怕不妥吧?”
紫罗再三哀求:“花神娘娘可是神界第一美人,这花神祭百年一次,你就不想看看吗?再说神界妖界人界都去,不会有人在意你的,你就陪我去吧?”
余念经不起紫罗再三哀求,加上对花神祭极其好奇和神往,终于点了头:“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二)
七月客栈一如往常,每一天都迎接着形形色色的不同面孔,每个人都沿着各自的命运轨迹行色匆匆,短暂的相遇后分开,如同这世间里的芸芸众生,一直在相遇,也一直在告别……
余念回客栈简单交代一下,转身抱着白白和紫罗一起上路,在阿良驾着的马车里一路颠簸,好在花神所在的骊山并不遥远,入夜后终于到了骊山脚下。当夜找家客栈,养足精神,好参加第二天的花神祭。
次日一早,余念依旧抱了白白,和紫罗开始缓步爬山,骊山风景秀美,只一条宽阔山道,直通花仙神社,只见山道上已有许多人在向上攀爬。
余念看着前前后后的人不由问道:“这些也都是来拜花神的么?”
紫罗得意道:“那是自然,这花神祭百年一次,可是人间一大盛况,人类虽不在邀请之列,但还是有很多人会自发来祭神。”
余念不由感叹:“能吸引这么多人自发参加这一盛况,花神娘娘,一定是一位美丽,善良又亲切的神仙。好期待能一睹真容啊!”
紫罗道:“那就快爬。”随后两人一起加快了脚步。
大约半个时辰后只见石阶上矗立一个十分高大的牌坊,上面苍劲有力的刻了四个大字:花仙神社。
余念忙躲到无人处,从袖口拿出瓷瓶,打开瓶塞,只见一阵流光过后,就化成了一个俊朗公子。
余念瞪大双眼:“你就是神树?”
男子微笑作揖:“在下正是神树,其实就是个树妖,多谢小姐助在下参加花神祭。”
余念缓和下情绪才道:“神树在双栖镇至少生长了几千年之久,我一直以为会从瓶子里出来个老爷爷呢!”
紫罗在一旁大笑:“小念真会说笑。”
三人谈笑间一同走进花仙神社,神社一共有三间,中间屋子是供着花神的肖像,两边屋子则是挂满百花中各类仙子的肖像画。
早有人开始点了香烛开始祭拜,余念略微有些失望:“传说中的花神祭,就是这样拜拜便下山了么?”
紫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左右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道:“跟我来!”
紫罗带着余念和神树一路绕到花神雕像正后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门。
余念不由惊奇:“这有道门!”
紫罗再次噤声:“嘘!只有灵力到达一定级别的妖或者神才能看见这道门,凡人根本看不到,别说话,随我来。”
说完三人一兽迅速隐入门后……
(三)
那扇门后果然别有洞天,只见一座宏伟大殿周围环绕万亩花田,三人被花仙神社的雄伟壮阔所震慑,只目不暇接的看,一时竟失了语言。余念走下石阶,踏入大殿前宽阔的大理石广场,身周熙熙攘攘,是各类来参加祭典的花妖树妖。
紫罗异常兴奋,拉着余念,指着广场东侧一株参天巨藤道:“小念你快看,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龙藤了!”
只见那龙腾比神树还要粗上数十倍,由几枝粗大藤蔓相互缠绕,曲折婉转,九曲迂回着直入云霄,耸入天际,藤蔓上的叶子极其肥大,每一片都有一人多大,在如此壮观的龙藤面前,余念惊的张大了嘴巴:“真是难得一见!”
紫罗依旧沉浸在亢奋的情绪里,继续道:“据说,这龙藤是花神祭的重头戏,就在龙藤的最顶端,它的果子一百年才结一颗,花神祭上摘下龙藤果的妖,便可被花神娘娘移入神社!”
余念仰着脸,看着云层中的龙藤,一脸感叹:“哇!这么说,你只要在花神祭摘下龙藤果,以后你就能剔除妖骨,和这里的仙子们一样了,那样以后就要叫你紫罗仙子了。”
紫罗沉浸自己无边无际的遐想里:“那是,要是这龙藤果能被我抢到就好了。”
神树在一旁道:“我们长期受香火供奉,灵力自是要高出同类数倍,这次的龙藤果,必然是你的。”
紫罗却突然如梦初醒般敛了笑脸:“我怎么把神树给忘了,神树修行了几千年,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啊!”
神树偷看一眼紫罗,微笑道:“移入神社,需了断尘缘,从此一心修行,我不知我能否做到……还没有剔除妖骨的准备和决心,所以这次,我会全力助你拿到龙藤果。”
紫罗异常欢喜:“真的吗?神树你真好,不枉我认识你这几百年……”
余念却分明看见神树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难道……神树对紫罗……是了,如若不是爱到了骨子里,又怎会几百年间任她缠绕,依附自己而活,任凭她日渐壮大,也心甘情愿任她束缚到动弹不得。
到最后,看的最清楚,明白的最透彻的却是她这个局外人,神树这番心思,紫罗怕是觉察不到的吧?不由得悄悄叹口气,又是一个因爱而痴的傻子啊……
几人正各怀心事间,只见大殿正门打开,百位美艳花仙子们鱼贯而出,自行排列整齐,站在台阶下,广场上一众小妖瞬间鸦雀无声,自发向前站立整齐,和百位花仙子一起俯首:“恭迎花神娘娘!”
只见霞光万丈后阶前出现两个身影,周身闪着光晕,是花神和她的侍女,细看下,只见花神长眉入鬓,眼如皓月,琼鼻高挺,红唇嫣然,明眸如琥珀般晶莹流转,轻轻一笑如春风般让人如痴如醉。
台下的一众小妖直看的呆了,传说中的神界第一美人,果然一颦一笑都有着绝世风华,而身上透出那股光晕飘渺神圣,又遥不可及。
余念正自沉醉,却听身边紫罗轻声说道:“咦?奇怪,花神娘娘的侍女怎么只有一位?”
余念问道:“那该有几位?”
紫罗道:“传说花神娘娘身边有两位侍女,分别是白芷与仙草,怎么只有一位呢……”
余念只在听到仙草两字之后浑身一震,剩下的话,已然再听不见……仙草是花神娘娘的侍女,我身上仙草的味道,会不会和花仙神社有关系呢?花神娘娘会不会知道是为什么呢?一时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整个人如灵魂出窍一般……
紫罗声音又将她唤回现实:“小念……小念,你发什么呆?要开始了!”
(四)
强压下满脑子的疑惑,和满心解开自己身世的迫切,和众仙子一起俯首阶下,同时高呼:“恭祝花神娘娘圣安!”
花神手臂轻抬道:“免礼,吾乃人界花草树木掌司之神,得幸有诸位前来共享花祭大典,吾无以为谢,只在大殿内略备仙果薄酒,稍后请大家享用。”
众人再俯首:“谢花神娘娘圣恩!”
花神再抬手:“免礼。”又侧脸对身后侍女道:“白芷!”身后侍女点头上前……
余念听花神唤她白芷?不由疑惑,那仙草是哪一位?
只听白芷道:“按照往届花祭大典惯例,攀到龙藤顶端摘得龙藤果,便可由花神钦点,剔除妖骨,移入神社。还请诸位早做准备,锣声敲响便即开始。”
余念身周一众小妖不由都向龙藤周围靠拢,余念扭头对紫罗和神树道:“你们也快过去吧,我和白白在一旁观战!”
紫罗和神树冲她一笑,已然挤上前去。余念抱着白白退到一旁,正左右张望,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接近花神,好打听关于仙草的事。
突然,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不由低声道:“寒大叔?白白,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寒大叔?”白白朝余念说的方向望去:“是他,只是他来花神祭做什么?”
此时,锣声敲响,众小妖争相踩着龙藤上枝叶向上飞跃,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龙藤上。
紫罗和神树更是一马当先,速度奇快,只是这龙藤连接天际,愈往上便愈耗损灵力,许多小妖灵力不支,败下阵来。
余念目光却一直在夜寒身上,相隔有一段距离,他显然没发现自己,正想着过去找他。
却见夜寒在一众小妖中极其小心穿梭,最终来到神殿一侧,见左右无人才绕到了神殿之后。
余念不由皱眉:寒大叔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他这般鬼鬼祟祟又是为了什么?
抬头看龙藤上还在坚持攀爬的小妖已所剩不多,紫罗和神树虽在最上端,动作明显已开始迟缓。
余念心中猜想这龙藤果大概一时半刻摘不下来,再看阶前,花神已然不在,众花仙开始招呼树下小妖进殿内休息。
余念抱了白白,趁广场众小妖混乱之际,尾随夜寒而去……
夜寒在神殿后院各个房间上下翻飞,似乎在寻找什么,看样子是一无所获,正准备悄悄离开,却见头顶一道金光直冲着他罩下来。
瞬间将夜寒罩住,又见他面前一阵霞光闪过,出现的赫然是花神。
花神淡淡扫了他一眼:“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尾狐,你虽在妖界血统高贵,法力高强,可我这神殿也不是你能任意往来的地方。”
夜寒并不言语,被困在花神布下的结界里,正自催动法力,伺机逃脱,眼看就要挣脱结界束缚。
花神脸色一肃,手持一支仙杖,又不断加固结界。夜寒突然原地不动,口中默念口诀,听不清念的什么,只见他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在积攒体内灵力,待灵力已至极点,突然大喝一声,自袖口同时飞出八道银色光芒,八道光气势如虹,从不同方位刺破结界。
花神的结界如气泡般被轻易击破,不由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而夜寒的八道银光在空中划出几道优美弧度,又重回夜寒袖口。
花神稳了稳身子,轻笑:“传说九尾家族有两件绝世法器,一个是魔铃幻音,一个是冰魄银针,今日有幸见识其中之一,果然厉害。”心里却大为震惊,自己的仙杖所布结界,即使大罗神仙想破也要花些力气,这冰魄银针传说有十六支,而夜寒只用了八支便轻松化解掉了自己的结界,如若他使出全力,自己非受重伤不可。
只听夜寒道:“在下只是有些许好奇,无意冒犯,还请花神放在下一马。”
花神道:“放你也可以,只要你如实交代,私闯我的神社所为何事?”
夜寒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来探寻仙草下落。”
(五)
躲在墙角的余念不由心惊,他说他来探寻仙草下落?他果然是知道的!当下凝神再听……
花神听见仙草两个字却是神色大变,过了片刻才道:“你九尾家族和仙草怕是搭不上关系吧?”
夜寒诚实道:“确实搭不上关系,在下……是为了一个朋友……”
听到这里余念心中一暖,为一个朋友?说的是我么?
花神刚要张口说话,却感觉身周有股异样气息,对墙角喝道:“谁在哪里?出来!”
余念偷听人家讲话被发现,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挪了出来,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努力冲花神挤出一个微笑,白白亦觉得偷听并不光彩,把脸埋在她怀里,索性装睡。
夜寒颇感意外,走到余念身边:“小念?你怎么在这里?”
花神则是一脸震惊,死死盯着着她的脸,口中呢喃:“像!太像了!”眼底深处的一汪秋水,像被投进一颗巨石般荡漾开来,一瞬间翻涌着许多欲语还休的心事。
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敛了心中千丝万缕的心绪对夜寒道:“看来你和这小丫头很熟啊?该不会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位朋友吧?”
夜寒连忙站在余念身前道:“私闯神社禁地的是在下,花神只需责罚我一人,与她无关。”
花神一双妙目流转:“我还没问罪你倒先替她说起话来了,看来你很在意她!”
又对夜寒身后的余念道:“小丫头,你过来!”
余念有些胆怯,终究被花神那张绝美面孔的威仪所震慑,缓缓上前道:“小女子余念,见过花神娘娘。”
花神指尖轻扫余念身周的空气送往鼻端,奇怪,这小丫头身上竟无半分妖或者人类的气息。望着余念仔细端详,最终发现她颈上的火泪,不由笑着说道:“你身上的坠子,可否借我一看?”
余念不知该如何作答,回过头看向夜寒,只见他缓缓摇头,扭过头刚要回绝,却见坠子已然在花神手上。同时,余念身上的香气在空气里迅速弥漫开来。
花神脸色又是一变,黯然道:“果然……是仙草……”
余念再忍不住心中好奇:“都说我的味道是仙草,仙草到底是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还请花神解答我心中疑惑?”
花神黯然道:“唉!该来的终归要来……那是十九年前的事了……”
某日自己的侍女仙草突然失了踪迹,遍访神界妖界人界,却如同蒸发了一样,都没有半点消息……谁知两年后,仙草突然回归,跪在自己面前认罪,流着泪说自己动了凡心,还和所爱之人有了女儿,仙草自知身为神界药仙,动凡心要受到极重惩罚,便自行回到神社,在花神面前亲手拔了自己的仙骨,只求神界放过她的孩子……
仙子拔除深种于脉络深处的仙骨,是神界最严酷的惩罚之一,一旦仙骨拔除,则形神俱灭,便如同一把流沙消亡于天地间,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
余念听着已然泪流满面,那个传说中的仙草,原来就是自己母亲!
花神拿着火泪,继续说道:“我曾试图寻找过你,却无半点音讯,原来她给你佩戴了火凤的眼泪,送往人界,大概是想让你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余念只觉心口钝痛:“为了我,竟把自己的仙骨拔了,形神俱灭,连轮回都不入,我想看一眼都不能,她怎么那么傻!”
终于得知自己母亲是谁,却也同时得知她因自己而灰飞烟灭……身子发软,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夜寒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那……小念的父亲……”
花神道:“唉!当年仙草不辞而别,又是只身回到神社,她父亲是谁我却不知,只听仙草提起余念的父亲早已过世……”
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余念还是承受不住,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在夜寒怀里,白白终于不再装睡,抬头道:“小念,你不要太难过了……”
一向淡漠的夜寒也不由劝慰:“好了,你父母定是希望你开心安稳生活下去的。”
一只野兽受了伤,可以躲起来自行疗养,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反而受不了。终于转身趴在夜寒怀里任眼泪狂流……
(六)
云层中的龙藤依旧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龙藤上向上攀爬的小妖已所剩无几,紫罗已渐渐没了力气,坐在一片叶子上大口大口喘息:“这龙藤实在是太高了,越往上便觉灵力耗损越快。”
神树停在一旁道:“那你休息一下吧,我等你!”
紫罗却是不肯,不停催促道:“你还是别管我了,你快上去摘龙藤果要紧!”
神树隐了眼底淡淡哀伤:“你真的想摘了龙藤果,移进花仙神社么?”
紫罗道:“那是自然,我要是移进神社就再也不是妖了,而是仙子,如若你移进神社就不是树妖,而是树仙了,多威风啊!”
神树咬了牙道:“那好,来,我背你上去。”说着跳到紫罗所在的叶子上来背她。
紫罗推辞:“不用了,神树,我灵力不够,别让我再拖了你的后腿,你快上去吧。”
神树不容她反抗,一把将她背在背上:“我是不会丢下你的,你想要龙藤果,我就带你上去。”
神树灵力也在不断流失,咬着牙带紫罗不断向上飞跃,又过得片刻,终于能看见龙藤的顶端了,紫罗一阵雀跃:“神树,你快看,我看到龙藤果了。”
神树咬着牙,我这就带你上去。接着跃,直到龙藤顶端,慢慢靠近龙藤果,神树对紫罗道:“快摘吧!”
紫罗点头:“嗯!”伸手去摘,只见藤蔓的枝叶和触须间,包裹了一颗火红的果子,像一颗倒挂的灯笼。紫罗伸手将成熟的果子摘下,喜极而泣:“我摘到了,我摘到龙藤果了,我要移入花仙神社了,我再也不是妖了。”
神树放下她,一起站在龙藤顶端,身周是飘渺的云层,向下俯瞰,视线都被厚厚的云雾遮挡,就这样和她待在这个小天地里,四周静谧,竟也觉得无比满足。如若这一刻便成地老天荒该有多好,可惜,这样偷藏在一个人心中的小幸福,注定不能长久。
片刻后,紫罗起身道:“休息够了,我们下去吧!”说着,率先向下飞跃,神树心知,落地后,便是分别时刻,却还是一言不发默默跟在她身后。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吧,爱上你,是我心底甜蜜又苦涩的秘密,所以愿意,尽最大努力去成全你飞向你向往的世界,哪怕那里没有我的位置。
落地的瞬间,广场响起一阵欢呼,紫罗在阵阵欢呼声中,抱着龙藤果,荣耀归来,没有人在意她身后一脸落寞的神树。
后庭的花神听到欢呼声,抬头对余念道:“小念,留在神社可好?让我好好照顾你。”
余念还在夜寒怀里抽泣,听到花神说话,抬起泪眼看了一眼夜寒,才转过身道:“多谢花神娘娘费心,我在人界生活的很好,就不来打扰了。”
花神叹口气:“既然如此,本尊也就不多勉强,不管你何时想来,神社都留着你的位置。”
余念低头致谢,花神又道:“看来龙藤果是已经摘下来了,你们随我一起去看看这次将移入神社的是谁吧!”
夜寒和余念同时说道:“不必了。”两人一愣,不由对视,余念才道:“我们这样陪在您身边,有失花神身份,我们还是从墙角再溜出去的好。”
花神失笑,将火泪交到余念手中:“记得神社永远有你的位置。”说完,一阵霞光闪过,花神已无踪影。
余念和夜寒绕过大殿时,只见花神已站在殿前,身边是已然受封的紫罗仙子。余念在龙藤下找到了几近虚脱的神树,他唇角含笑,远远望着淹没在欢呼声里的紫罗。
骊山脚下,阿良驾着车,去时是三个人,回来也是三个,只是车里的紫罗换成了夜寒。
余念不满地看着他:“你放着你那么霸气的金乌不坐,非跟我们挤马车。”
夜寒道:“我的衣襟被你哭脏了,你得洗帮我干净。”
余念将脸扭向一旁:“小气!”
却看到对面的神树,只见他眼神空洞而涣散,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余念道:“神树,其实只要不帮她,你就能留下她的。”
神树,空洞的眼神缓缓移动,落在余念身上,总算有所回应。
莫名想起几百年前,早已修炼成树妖的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空虚无聊中度过,对于一个无所事事的妖来说,漫长的生命竟是如此荒芜……
直到她出现,一枝纤细娇嫩的紫色藤蔓,终结了他漫长而空洞的生活,她是柔弱而无力的,只能依附他生长,他替她挡风遮雨,小心看护她,心甘情愿任她缠绕,看着她日益壮大,直到有一天修炼成妖,可以与他谈天,他漫长的生命终于不再寂寞。
后来受愈来愈鼎盛的香火供奉,渐渐可以化成人形,可是灵力的增长也增加了她的欲望,终于,亲手看护她成长,又亲手送她离开。
回过神,神树微笑道:“留不留下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既是她心所向往,我便如她所愿,哪怕她要去的地方,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