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端着一个碗立在真儿背后,他看着卷缩在凉椅上的真儿身子在瑟瑟发抖,头埋在两臂之间,她明明很难过,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单薄的身影更显清苦,他多想告诉她,他会一直在,她可以依靠他。可脚步却沉重的抬不动,一颗心随着她起伏的肩在一下一下抽动。
不知过了多久,真儿抬起了头,眼睛里多几分凌厉和冷清,她提神运气,可抬起手臂又落了下来,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沈烨走了过去蹲在她身边,心疼又温柔道:“你现在别想太多,先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有我。”他舀了一勺肉糜送到了真儿嘴边。
真儿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愣住了,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慕容珍,所以才这么温柔,可是···,她收回了思绪道:“谢谢你救了我,只是慕容珍已经死,你对我没什么责任,至于慕容山庄的仇,我会自己报。”她眼中喷发出的仇恨的凌厉。
沈烨又是心疼,又是怜惜的看着真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呆住了。
真儿任由沈烨发呆,接过他手中的碗,一扬头,咕噜咕噜把肉糜倒进了胃里,她用手一摸嘴,把碗放在了还僵在那的手上,她记得那个表情,慕容卿当时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原来离开了慕容山庄,自己就还是那个误入人群的狼崽,藏在本能里的习惯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沈烨把碗勺放在身边,伸手握住了真儿的小手道:“我们虽然定了亲,但我不会逼你,慕容山庄出了这样的事,沈家不会置身事外的,我更不会离开你的。”
真儿眼睛闪过一丝苦楚,如果活下来的是慕容珍该多好,她要知道沈烨对自己不离不弃一定会很开心,可是自己再也不想要这样的关心,因为丢不起,也还不起,从今以后真儿就是慕容珍,慕容珍就是真儿,想到慕容山庄,胃里翻腾的难受,而刚才吃下的东西一股涌出,吐了一地。
沈烨捉急忙慌的扶着真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个将军,这种照顾人的事那会,身上也没个汗巾什么的。只好抬起袖子就去给真儿擦嘴,急的一头大汗。
真儿知道这只是因为她刚才吃的太急,心里又被仇恨堵着,这才反胃的。可看着沈烨笨手笨脚的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的难过,如果慕容珍还在...
“黄泉花,阴司令绝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只怕是早有预谋,”真儿别过沈烨的视线,心里想道:“黄泉花味似硫磺,有人把它参在了那日的烟花里,可这种毒要发作还要一味药引----人血。那日的晚宴,酒水食物只要混入一滴人血就会要了人命,慕容山庄那几日闭门谢客,能在慕容山庄酒水食物中做手脚的只能是慕容山庄的人,那么慕容山庄绝对还有人活着,只要找到这个人,我就能找到幕后的主使。”真儿深深的闭上了眼,满目的鲜血淋淋却浮在眼前。
沈烨看着真儿,这女子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的痛苦早已显现在她的眼中,心里明明在滴血,却一滴眼泪都没流出。如果一般女子遇到这事,此时早已方寸大乱,痛不欲生。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
真儿觉得稍有些力气,摇摇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真儿看着沈烨,慕容山庄现在已经没有了,不能再把将军府扯进来。如果要血债血还,这世上还没有她杀不了的人。“沈烨,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真儿轻声问道。
“你说。”
真儿看着沈烨,一字一句道:“既然慕容珍已死,那跟沈家的婚事就此做罢,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她把沈家撇在了仇恨之外,却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哀莫大于心死,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自己又怎么会去逼她,只是他实在说不出那句同意。
“师父说过,江湖儿女,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你救我性命,我本该以命报答,可如今我这命还不能还你。”真儿接着说道。
沈烨的声音异常的温暖道:“好,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我愿意等。
真儿惊愕的看着沈烨,他这话乍听之下是在向自己讨债,可明明又是关心自己,复仇之路凶险,自己又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自己,是因为自己是慕容山庄的人吗?
沈烨看着一脸惊愕的真儿满是怜惜,伸手想要轻抚那张小脸,却又怕惊了她,只是轻抚着她的头,柔顺的头发划过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到心间,头顶那一缕白绢显目刺眼,“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的,”沈烨笑了笑收回了手,余晖透过树叶落在真儿脸上,五彩斑斓,甚是好看。“所以,你一定要留着命报答我。”他要把自己一点一点的放进她的心里。
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是真儿想不明白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学武,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人,她也不明白想要宁静平淡的生活怎么那么难,她好不容易找到却被人毁掉了。她记得5岁那年她瞒着师父养了一只野兔,一天夜里却被一只狼吃了,她追着那只狼一天一夜,最后把它抽经拨皮开膛破肚。慕容山庄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可是这个男人她要怎么办?真儿看着沈烨,语气很笃定道:“好,我记住了,我的命是你的,没你的允许,就算万箭穿心我也不死。”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烨搬出了农舍,但他每天都会来看真儿,只是远远的看着真儿,并不上前与她说话。瞎婆婆每日会炖些药膳给真儿,真儿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白天她想帮婆婆干些能做的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以前有嬷嬷,后来在慕容山庄有下人,女红她更是碰都没碰过。真儿想为瞎婆婆做点什么,看着婆婆摸索着干活,她突然想到了,华阳金针术,婆婆的眼睛本就只是经脉不通气血淤积而致,只要打通经脉梳理气血即可。
婆婆本只是想让她试试,没想到几日下来,眼前竟能看见些模糊的影子。
晚上真儿开始调息打坐修炼内功心法。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要再有两日把婆婆的眼睛治好了,她就要离开这了。这些天慕容山庄惨案在京都都传开了,沈家喜事变丧事,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有人说是有人忌惮沈家权势就折了慕容山庄这只手臂以示警告,也有人说是慕容山庄不想与沈家联姻,被沈家报复,众说纷云,大家也只是感叹世事多变。
天还没亮,朦胧中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身影轻盈转动,头发在身后飘扬,用一缕白绢固定在头顶,以树枝代剑,所到之处泛出淡蓝精光,随着身影转动,剑气飞舞,慕容九式变化奇妙,精在速度,而真儿的神行飞步是上乘的轻功绝学,她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取长补短,剑气布局成一张网,落入其中的一片树叶瞬间灰飞烟灭。真儿聚气收身,树枝插入身边的地里。
这些天,真儿想了很多,这慕容山庄的催命符阴司令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能逃脱是个意外,那么就一定还会有人来收拾这个残局,如果说慕容珍没死,那这个人就一定会找上门来,还怕找不到踪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