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门口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被月影拉的很长,少年英俊挺拔的身子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来了有一会了,他只是想看看沈烨拼命想要救的人是谁,他看着沈烨耗尽全部真气,没想到那个女人真的醒来了。月光下,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他推开门走了进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小粒黑色药丸在白净的手掌上,又把瓷瓶放回怀中,他蹲下把沈烨从真儿身上扶起靠在浴桶上,把药丸塞进了沈烨的嘴里,又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你说这个人情要不要你还了?”
他转身看着真儿,沈烨的外衣宽松的附在她身上,少女美好的身段一览无余,他竟然呆了那么一会,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有魔力。他打横抱起地上的真儿向床边走去,不再看她的脸,小小的滚烫的身体在他臂弯里那么轻盈,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飞走,他手上不自觉的用力了些,他小心翼翼的把真儿放在了床上,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伸手附在了真儿的小脸上,这是他日夜挂于心间的那个女孩吗?他视线落到了她脖子上,心却扑通直跳,全身紧张的僵住了,手轻轻的拉出那条红色绳子,一时间空气凝住了。
那块黝黑的玉石带着少女的体香温热地躺在君旻的手心,君旻却觉得手心仿佛被灼烧,心也跟着燃烧起来了,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掉在真儿的脸上。
那张冷峻的脸上全是泪水,却又带着孩子般真心的笑意。君旻附在真儿脸上的手轻颤,记忆中那张小脸变化不大,眉眼嘴角还是如当年一样,君旻忍不住把真儿拥入怀中,他曾无数次幻想这样抱着真儿,手臂紧紧环着真儿,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真儿,真儿...”他喃喃自语。
怀中的少女睡的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有笑意。
舒阳长公主府里,君旻仰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条折叠着的红菱,那是真儿的武器---赤魂,他记得他们分开时真儿送他红菱时的模样,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告诉他:“祖秋,书上说嫁娶需红菱,赤魂本就是红菱,我今日就以此为嫁妆,向你承诺,此生此世真儿只会嫁给祖秋,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赤魂是异域火蜘蛛丝编制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轻薄如翼,这绝对是一件难得的好武器,一个杀手如果交出了自己的武器,就等于是交出了自己的性命,君旻怎么会不明白,他去宋濂府上时遇到追兵,他为了把追兵引开,所以耽搁了几天,回来时发现真儿已经死了,身上的尸斑都出来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是黄泉花毒的症状,绝望之下,又有追兵赶来,他当时怒火难忍,一心只想活下去复仇。他托一对老夫妇替他安葬真儿,可他哪知道,那对夫妇看到真儿身上的尸斑时,以为是瘟疫,哪敢碰,就用些干草把真儿盖住就走了,但又怕日后君旻回来祭拜,就在郊外立了一个空坟墓,所以这三年来君旻去祭拜的其实就是一个空坟。
君旻紧紧握住红菱,哭着哭着又笑了,他抓起身边的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他想起了真儿说的那句“不要去,我不会死的。”又笑了,这三年来,他放纵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京都最大风流子,沉迷酒色,不务正业,这才躲过了那几位皇兄的视线。可这样他又该怎样跟真儿说?真儿还会相信他吗?他不敢跟真儿相认,他感激沈烨救了真儿,却又恨沈烨,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有什么关系?所以回府就派了身边的影士去查清楚,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站在真儿面前,这一天不会太远。他眼角的杀气聚起,噌的一声,手上的酒壶碎了,酒撒了一地,酒壶碎片嵌入到他的手掌,鲜血不停往外冒,君旻却只是看着。
沈烨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正午了,坐在椅子上,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身上有些麻木,体内气息也很顺畅,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真儿,看到真儿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红润,他又有些不放心,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倒在了真儿身上,想到这脸又开始火烧起来,那么是谁把真儿扶到床上的,又把自己弄出浴桶的。
“你醒了,”瞎婆婆端着一个托盘摸索着走进来了,“我给你熬了些姜粥先喝点吧,”她把托盘放桌子上,又向床边走来。
“是婆婆帮了我们?”沈烨还是问出来了。
瞎婆婆边摸索着边道:“你也不用瞒着我瞎婆子了,我早道你这娘子病的不轻,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能帮到你们,总算我这个瞎婆子还有点用处。”她摸索到床边试探了一下真儿的额头,歇了一口气道:“烧总算是退了。”
“大恩大德,沈某无以为报,”沈烨跪下向老人磕了一个头,“请受沈某一拜,”
瞎婆婆有些惊慌,伸手想要扶起沈烨却苦于眼睛看不见,一双苍老的手在空中摸索着,口中连忙道:“使不得,公子这是折杀老身了,”
沈烨抓住了那双手,从小看惯官场争斗,战场厮杀,这样温暖的人性反倒让自己感动又无所适从,“婆婆这是救了我们的命啊,沈某不能全盘相托却是有苦衷,还望婆婆见谅。”
瞎婆婆扶起沈烨,明亮却空洞无物的眼睛满含笑意,她拍拍沈烨的手道:“婆婆知道你也不容易,你好好照看你家娘子,我这炉子上还炖着肉糜,等会娘子醒来,你给她喝点,”
“劳婆婆费心了。”
瞎婆婆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对了,我给娘子换了身粗布衣服,你们的衣服我洗了就晾在院子,应该也干了吧。”
沈烨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中衣在身上,想到昨晚心又开始狂跳,脸又火热起来,他不敢再想,定了定神。身上的衣服已干,他走到院子,伸手从竹竿上拿下自己的外衣还有一股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他整理好外衣系好腰带,抬头无意间看到了竹竿的另一头挂着真儿的衣服,蓝色的衣裙迎风飘扬。
沈烨从来不知道心里挂着一个人,人就会变得可笑,做一些可笑的事,飘扬的裙带划过手指,轻轻握住,昨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心里暖暖的又很甜蜜,他从没觉得心里这么满,一阵风起,一缕淡蓝飘过,沈烨一惊伸手接住了,心扑通扑通乱了节奏,这不是真儿的亵衣吗?柔滑的布料上那对展翅欲飞的燕子灵活可爱。
“你在哪干嘛。”真儿倚门看着沈烨站在院子发呆,沈烨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一声却惊得沈烨不知所措,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如果被她发现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轻薄小人,情急下他把东西塞进了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真儿一身粗布麻衣却一点也不失她的美丽动人,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真儿想到昨日的情景觉得有些尴尬,避开了沈烨的视线,“我没事,”她只是想出门晒晒太阳,她好像很久没晒到太阳了,可是抬腿时却觉得身上无力,重心不稳人已向前倒去,而就在这一瞬,一个人影一闪,一双温暖的手已经扶住自己。真儿睁着眼有些怔怔地看着沈烨,昨日的情景一下涌入眼前,真儿只觉得脸上滚烫。
沈烨看着怀中的人,笑了笑,“你已经昏睡了半个多月,哪有力气走路,慢慢来。”他打横抱起了真儿走向院子里的凉椅边,轻轻放下真儿。
“你先等一会,婆婆炖了肉糜,我去给你端来。”说完转身向厨房走去。
真儿看着沈烨跑来跑去为自己忙,心里满是感动,除了慕容山庄的人还没人对她这么好,可一想到慕容山庄,她的一颗心又沉入了黑暗的谷底,那漫天的大火烧得她头疼难忍。慕容珍美艳明丽的笑脸在眼前,慕容夫妇慈祥和蔼的叮嘱还在耳边。可这一切都被大火吞没了,她刚觉的幸福到来,却没想到消失的更快,她的心揪着的疼,她用手捂住胸口,眉头皱在了一起,眼泪涌到眼眶却被她生生逼了回去,她现在还不能哭,大仇未报,她有什么资格哭,她既然活下来,那就该有人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