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之后便是喧闹,“谁?”陆孟泽心中一紧,不可能是那个男人,所有的人都被她绊住了才对,她也不可能让那个男人来看瑶瑶最后一面的。
陆孟泽将何瑶瑶轻轻的放在床上,转身,向门口走去。何瑶瑶看着陆孟泽的背影,第一次,心中对这个男人升起的不再是爱意,尊敬,而是恨,是怨。可是,她更恨的是她自己,自己竟然蠢到在一起七载没有发现身边人的不正常,心中有一股无法散去的怨气充斥着,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一个她根本就不知道的男人就判了她死刑。
恨意夹着着不甘,怒气,何瑶瑶心中那股戾气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后,像是打开了什么缺口,血不断的涌出,顺着嘴角流下。何瑶瑶的身边落着一枚玉佩,是因为刚才的疼痛挣扎才让玉佩落在她的颈侧,那块玉佩是她在万安寺方丈大师所赐,此时落在何瑶瑶的脸旁,何瑶瑶嘴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大都落在了玉佩上。
而这一切,她都看不到,她只是死死的盯着陆孟泽的背影,从没有哪一刻,她这么恨一个人,意识的最后一刻,是门被打开,落入的一丝亮光,和隐隐飘入耳中的一个字“皇……”。
万安寺是夏朝声望最大的寺庙,历代万安寺主持虽不入朝堂,却身份超然。因为一年前,翰林院侍读学士林学士之幼女曾在此赋诗一首《万安寺桃花》,自此,万安寺名声更甚,不少文人雅士也经常来此在后山谈诗论文。
此时正值**灿烂,桃花盛开之时,寺中比着平日更添几分热闹妍丽。偌大的桃花林中,文人雅士在东边的亭阁里品诗论词,名门贵女则在西边的桃花林中嬉笑玩闹,颇有几分**正好,文雅**的感觉。
在桃花林靠近文人雅士谈论诗词的亭阁不远处,一行少女正缓缓走来,在亭阁与桃花林的分叉口,其中一名少女突然摇晃了一下。身边的少女突然惊呼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绿衣少女一脸着急,扶着一名面容煞白的女子惊慌不已。
这里的骚动引得不远处的贵女和公子都看了过来,视线有不屑,有惊讶,还有看戏,却无一人过来。尤其是在看到一个离那行女眷不远处本来正在行走的少年,众人的目光都划过了然。
何瑶瑶感觉头脑一阵昏眩,脚下更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让她站立不稳。一旁的丫鬟紧紧的搀扶着何瑶瑶,而刚刚走到其身旁的少年眉目冷峻的停在那里。在何瑶瑶面前的,是一个蓝衣少年,眉目俊朗,五官出众。
这边的喧闹显然引起了亭阁处众人的注意,绿衣女子担忧的看着何瑶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啊?”她的声音带着担心和疑惑,似在奇怪少女突然的不适,声音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而面目冷峻的少年是威远将军府的公子陆孟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听到另一少女的对话,陆孟泽本来冷下的脸色更冷了几分。明明一直都好好的,等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却突然跌倒,还是往自己怀里跌去,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
本来他是打算躲开的,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被人看到总归有些不好。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闪身一边了,但是脚步微动,准备闪开的瞬间,他看到了女人的样子,眉目婉约,带着几分精致,和记忆里那个娇俏的小人儿重叠,脚下不由的慢了一步,将倒下的少女扶住。
只是来不及回味那片刻的感觉,就被少女身边的丫鬟隔开,看到女子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担忧,此时再想到绿衣女子的话,心中一动,泛起丝丝甜意,目光温柔。
何瑶瑶听着耳边熟悉的女声,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她怎么会听到三妹的声音,三妹不应该会出现的啊。只是来不及细想,大脑深处的疼痛让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等到何瑶瑶再次醒来的时候,愣愣的看着头顶天青色的纱幔,目光所及这里的东西既陌生又熟悉。她坐起身,此时似乎是深夜,窗外可以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应该是守夜的丫鬟。这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清醒起来。
而随着记忆的恢复,何瑶瑶就像陷入一场恐怖的噩梦,失去意识前,陆孟泽的话像是一阵雷霆劈进脑海,“你这个不洁的女人……,是我让人做的……那个孽种该死……绿萼帮我拿到的……。”那么清晰的一声声话语几乎要把何瑶瑶逼疯。
“不,不,我没有……爹,娘……。”何瑶瑶摇头,脑中不断的回响着陆孟泽的话。外面守夜的丫鬟被床上的动静惊醒过来,连忙撩开纱幔。“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焦急的声音传来,何瑶瑶一时陷进自己的意识,旁边的丫鬟看到何瑶瑶醒来来不及高兴,就立刻发现了自家小姐不太对劲。
在丫鬟着急的时候,外面又走进来两个黄色衣服的丫鬟,“绿萼,快去禀报夫人。红纹,去找大夫。”其中一个眉眼清秀的丫鬟对另外两人道。一边说,一边试着止叫醒何瑶瑶,其余两人立刻按照她说的去做。
“小姐,你醒醒,小姐。”青湛试着叫醒何瑶瑶,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眼看何瑶瑶目光中的恨意,绝望越发浓重,青湛面色凝重。就在她考虑是不是要将自家小姐先打晕之前,“瑶瑶。”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妇人从外面匆匆闯进来,抱住何瑶瑶。
青湛退到一旁,****将何瑶瑶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何瑶瑶感受到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一时神情恍惚。“瑶瑶,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美妇人已经看出女儿有些不对劲,本来只是寻常的外出上香,谁知回来时就陷入昏迷,大夫来看过,也只说是身体虚弱,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是瑶瑶现在的样子明明不对劲。
何瑶瑶听着已经许久未听过的声音,神色愣愣,“娘亲。”她看着****,好像不认识对方似得,声音里有一丝迟疑。美妇人看着何瑶瑶,“是呀,我是瑶瑶的娘亲,瑶瑶乖,不怕,娘亲在这里呢……。”一阵轻柔的安慰后,看着何瑶瑶松懈下来的样子,美妇人无声的松了口气,柔声道,“告诉娘,到底是怎么了?”美妇人小声的哄着女儿。
“我……。”何瑶瑶开口,在看到美妇人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了,这里是自己的家,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自己的闺阁,而眼前一脸担心看着她的****人就是她的母亲何沐氏。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之后才开口,“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何瑶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死前的一幕,还有此时脑海中清晰的记忆像是两个不同的人生在何瑶瑶的脑海碰撞。“夫人,小姐可能是做噩梦了,一会大夫来看看就好了。”青湛看出何瑶瑶的神色恍惚疲惫,忙上前一步开口,止住美妇人的问话。
静等了一会,原先睡在何瑶瑶房间外守夜的丫鬟红纹带着气喘吁吁的大夫过来了。老大夫一路上被红纹拉着,火急火燎的赶来,如果不是经常在何府做大夫,又知道是何府的嫡小姐身体不适,早就甩袖走人了。
看到老大夫过来,美妇人赶紧让出位置,又叫了红纹,问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红纹也有些莫名,白天上香时她一直跟着小姐,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姐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昏倒了。而刚才更是像做了噩梦一样,不停的抗拒着别人的接近。美妇人问不出什么,只能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老大夫给女儿诊脉。
看出夫人的着急,老大夫也不多话,赶紧走上前对其点了一下头,在美妇人着急的目光下把手搭在从床幔里伸出的皓腕上,皓腕搭着一块洁白的手帕,须发洁白的老大夫眯着眼睛,立刻开始把脉。
一屋子的人静悄悄的站在那里,表情各异,青湛脸上看不出表情,眼中神情凝重,红纹一脸担心,绿萼则是一脸惊慌。好一会之后,老大夫收回手,抚着自己的白须一番咬文嚼字,总的意思就是贵府小姐受了惊吓,一时精神恍惚,只要配上几副凝神静气的汤药,喝上几顿就可以了。
听了老大夫的话,美妇人虽然还有一些不安,只是女儿看上去似乎除了因为受了惊吓精神恍惚了一些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问题。虽然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但是瑶瑶一向懂事听话,她也问了丫鬟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再看女儿现在似乎情绪不稳的样子,也只能把担心放在心里。
何瑶瑶乖巧的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恐慌,似乎因为噩梦有些惊惧,美妇人安慰了女儿一会,看到何瑶瑶没有事情,想到自己来时丈夫还在担心女儿的身体,又陪了女儿一会,看着她没有什么不妥,直到她睡去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