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被铁链锁住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他衣衫褴褛,浑身都是因为未经处理无法痊愈而溃烂流脓的伤。
石室终日昏暗,四周虽燃着火把,却很难分清白天与黑夜。尤其是这种煎熬的日子,更让人度日如年。
戴承天似乎很久没有这般清醒过了。他一直在发烧,迷迷糊糊地倒在这里,也不知过去了几个月,或是几年。狱卒一日三餐照例送到,除此之外,他见不到任何人,也打听不到任何事。
可是这日,从狱卒第一次送饭时起,头顶上轰隆隆似乎什么巨大建筑物崩塌的声响就一直未停止过。上面不断传来推车声、走动声、搬运土石声。剧烈的震动使得这个偌大的石室摇摇欲坠,晃得他再也无法继续昏睡下去。
苏泠雪放下手上的剑,蹙眉望着前方跑马场上扬起的烟尘,默然沉思。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平凡道出了她的疑惑。他抱着双臂,撇着嘴角,似笑非笑,“居然还用上了炸药?”
“旁边那座小山包塌了。”苏泠雪语调平平,神色间却透露出好奇。
平凡笑道:“走,看看去!”
他拍了拍偃月的脑袋,让其先回驿馆,原本身边的白衣女子早已大步走远了。
“性子真急……”平凡无奈摇头,忙跟了过去。
灰烟弥漫,不远处莫杨拄着根铁棍站在一旁,盯着手下们施工。苏泠雪径直冲他而去,抬了抬下巴,询问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莫杨怎会把血池的事告诉这些来意不明的人?他支支吾吾,低着头拼命找借口,等他自以为想到了不错的点子时,眼前哪还有苏泠雪的影子。
“这帮混蛋!”他对四宫的敌意层层累积再也无法消退。
“姓苏的,你来这边!”平凡突然叫道。俩人早已经进入了烟尘深处,外围不过是些虾兵蟹将,根本拦不住他二人的精妙身法。
眼下,平凡所指的方向,赫然现出个弯弯曲曲的阶梯,深深蔓延至地底。
一侧的工匠还待拿着炸药继续爆破,被他们高声阻止。一时没了法子,再次把莫杨给唤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由平凡提议:“下去看看?”
莫杨点了点头,吆喝一声:“都先停下!”便随着这俩人进入了深不见底的通道。
走了好长一段路,他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现自己谁的话都听,真是当奴才的坯子。
过了中间最黑的那段路,眼前竟渐渐有了光线。昏黄的,隐隐约约。向前望去,开始每约十步墙上便挂有一盏烛灯。灯火微弱,使得地底犹如古墓一般,透着阴森森的气氛。
苏泠雪哪管什么阴森不阴森,当即大步往前走,片刻已冲到了第一位。
“这边有门!”她突然停下来道。
平凡扫了莫杨一眼,却见他亦是满面茫然,似丝毫不知门后会出现什么。
苏泠雪已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了这厚重铜门。
两个男人反倒是眼角直抽搐,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走进去。
门后是处隐蔽的地牢。蜿蜒曲折,一道道布满锈迹的铁栅栏伸展至高高的穹顶,到处是蛛网尘灰。
关押的犯人们皆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连有人进来也浑然不知。再往里走,有的牢房后,竟堆着白骨。
“这是关了多少年,都烂成了骨头。”苏泠雪皱着眉掩着口鼻道。
莫杨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苏姑娘,这……我不也是方才才知道还有这么个所在么?”
苏泠雪毫不掩饰面上的鄙夷:“就你这样也算钟子渊的心腹?”
“我……”莫杨恨啊,却也不好对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发脾气。最后,还是平凡岔开了话题。
“你们看,那边有个单独的房间。”
三人向更深处而去。
不多时来到近处,眼前是一座坚固的石室,同之前的牢房截然不同。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一路上最为积极的苏泠雪,她却一反常态,伸手推了平凡一把,声音冷冷淡淡:“阁主内力深厚,且来试试。”
平凡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运功、发力,正推向那扇紧闭的大石门时,莫杨一声惊呼,指着门侧雕花道:“此处有机关!”
匆忙收功,平凡差点被自己的内力震出内伤来,憋着张泛青的脸,转到莫杨所指的方向。
这会儿苏泠雪没有丝毫犹豫,依旧冲在最前,伸出两根纤纤玉指,一勾一挑,三两下便破了那机关。
轰隆隆,石门开启。
三人步入其内,映入眼帘的一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上卧着个须发凌乱、衣衫褴褛的男人,他身上缚着条条铁链,伏在那处像只折断了爪牙的野兽。
“戴承天!”苏泠雪怔住了。
“什么,戴承天?”平凡也是一惊。
也不管莫杨什么神情态度,两人飞身而前,各使巧劲,迅速扯掉了戴承天身上的束缚。
“他病得不轻。”苏泠雪碰了碰他滚烫的额头,抬眼对平凡道,“得赶紧带他出去医治!”
平凡颔首,指了指出口:“你去找郎中,我背他去驿馆。”
两人分工明确,早已大步出了石室,莫杨还呆怔在原地。待他好容易反应过来后,石室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混账啊!”他不由再次张牙舞爪怒吼起来。
莫杨悻悻地也往回走,突然浑身一抖,感觉到莫名的寒意。他转过身去,但见石台连接铁链处有一道隐秘的侧门。他鬼使神差地推了一把,就见铁链哗啦啦作响,石台上的古怪花纹竟似活了般流动起来,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溢出,直至覆满所有图案。
石台下响起铁器相接的声音,接着又是几下剧烈的晃动,“砰”的一声巨响,石台猛然坍塌,四处迸溅的石屑在他面上刮出几道血痕。
莫杨顾不上擦拭,当即更是凑上前来。
诡异的红色液体淌得到处都是,腥味肆意弥漫。莫杨踩在上面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三步并两步地飞快靠近。
底下是个同平日里钟子渊练功的血池几乎一样的池子,只是那些红色液体已然喷得所剩无几。残留着的浅浅一层液体中,沉睡着一名容貌俊俏无比的少年。
莫杨并不认识此人,但看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怪可怜的,忍不住上前将他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