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璇阳的确热闹。我之所以会说想要出来走走,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我莫名穿越到这里来,总要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吧。
现在是初秋,璇阳略微有些干燥,尽管昨夜这附近下过一场雨了。可是现在地面已经干了,空气中飘浮着些尘土,看样子应该是地处北方。而我来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一天半的车程,第一天早上,嗯,估计也就是六点多出发,中间在树林里休息了片刻,直到夜里天都黑了我在那个驿站里醒过来。夜里我们是在驿站度过,第二天动身的时候,和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差不多,应该也是上午九点左右,然后在午饭前就到了璇阳驿站了。
以马车的速度,我们来的地方应该和璇阳距离并不算远。
对了,九王爷当时提到过大筠。大筠,是我们来的那座城的名字吗?还是这个国家的名字。嗯,好奇怪。
“来,看这边。”上官明月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开心,她对于这里市面上的小摊充满了好奇。
嗯,大将军是武将,上官明月既然身为武将的妹妹,她的体力肯定不是我这种人可以比的。她自己玩儿的十分开心,又怕我丢了似的,死死的拽着我的手腕。
“前面好热闹,我们去看看。”眼看着她又要往人群里钻,我拉住了她,指着前面不远处围成一群的人,对她说道。
“前面?”上官明月想知道我说的热闹是什么,所以踮起脚看了过去。
“前面不像是在做生意,却好像有说有笑的。”我解释了下,也不知前面是不是有个老头儿摆了张桌子在讲故事。要真是这样,能让她好歹安静会儿,歇歇脚也是相当不错的主意。
“那好像就是几个书生在舞文弄墨而已吧。”上官明月说完,马上意识到不对。看她匆忙转变的神色,就好像在担心,我刚刚才说了那边好像有意思,如果她这时候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会让我很尴尬似的,“不过,去看看也好。我也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呢。”
她的这个梗转得也未免太硬了吧,就好像偶像剧中插播灰指甲广告一样。
只是,幸好她很生硬的转开了话题,因为我并不知道前面围成一圈的人是在做什么,只是凭直觉觉得应该很有意思,如果被她就这样直接拆穿没劲的话,我的确很尴尬。比起从前在茶楼里会特别点武夷岩茶的卫朝颜来说,如果品味突然变得特别厉害,也着实说不过去。她能体谅我的心情,我的处境,不动声色地替我解围,光是这一点就是很多女人做不到的。
看着她明明不感兴趣,却还要装作很想看的样子,拉着我往人群里去的样子,我竟然渐渐觉得有些被感动了。
一大群的人围绕在一张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大木桌前,看着一个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子,将白纸平铺,执笔轻点墨台,他只想了片刻,就在白纸上写下了五个字,“三尺青天布。”
周围的人立马陷入沉思。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低声问向站在旁边的上官明月。
“四公子,你这是在考我吗?”上官明月在听清楚我的话之后,投以很不开心的回应,似乎我给她出的问题太简单了,可是她努了努嘴,又接着说,“这不就是所谓文人雅士最爱的活动对对子吗?你竟然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聪明,是我小看你了。”刚刚我并不太确定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所以跟上官明月确认了一遍,她的语气我不是没有听出来,所以故意夸了她一句。
上官明月洋洋得意地看向我,这一句果然受用。
对对子……这没有网络的古代,古人还真是无聊啊。
而那个出了上联的男子,似是十分傲气,当这周围所有的人都是手下败将一样,他很瞧不起这些簇拥着他的人,如同他已经将大家打败了。他慢慢站起身来,一身粗布长衫,打了些许的补丁,我猜想原先那粗布应该是白色的,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了太多遍的缘故,竟然开始变得有些灰有些黄,不过好在还算是很赶紧,纵然衣着简陋,可也挡不住人高傲啊。如果不是那自恃过高的姿态,我也会觉得眼前这个男孩清秀有加,风姿绰约。
他放下笔,微微扬起了下巴,环视了众人,挑衅道,“怎么,这么简单的一个对子,都没有人能对得上来吗?”
“太张狂了吧。”上官明月看不过去,小声在我耳边嘀咕了句,她还在观察着我的反应。
只是那人环视众人一周后,目光,竟越过其他人,直接落在了我身上。我还有些浅浅的诧异,以为这是卫朝颜曾经认识的人,却不想他直接抬起手,示意我的方向。
围观众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连上官明月也吓了一跳,不知是何缘故。
“我秦斯曾在大筠樾城有幸见过卫四公子一面,久闻卫丞相家教严明,卫家公子各个出类拔萃,今日能在此重遇卫四公子,想来今日,卫四公子定能破我秦斯的绝对。还请卫四公子一定不吝指点。”
关、我、屁、事……啊!管我屁事啊。
作为刚好路过的我,即使不知道这个秦斯到底和卫丞相的四公子卫朝颜发生过什么,可单凭这人的语气,也不难猜出他是故意为难。什么不吝指点,他根本就是要我卫朝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
卫家公子各个出类拔萃?可就偏偏多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卫朝颜对吧。
“四公子,我想起来了。”上官明月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袖,凑到我耳边来说,“他是秦斯,就是那个秦斯!”
秦斯,是去年赴大筠樾城赶考的考生,也就是我们来的那个地方,那是大筠的皇城。秦斯自恃才学过高,无人可及,只因他出身低贱时常要受人欺凌,之前已经落榜过两次了,所以他愤世嫉俗,自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铜臭味的肮脏世界,常会写一些抨击舆论的文章,来讨伐他所谓看不过眼的世道。
说白了,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键盘侠。
因为自己没钱,被欺负了,就觉得有钱的人都该死。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看到别人就以为别人都是靠关系上位。他以为自己身怀绝世奇才而被妒忌,以为别人都是碌碌无为的蠢货。去年他赴樾城赶考,偏巧偶遇了卫朝颜,在得知卫朝颜是卫丞相的嫡子之后,他更是写了一篇文章讥讽,说什么有真才实学的人得不到重用,而有人天生愚钝玩物丧志却有个好爹庇护,将来也能进入朝上做大官。
这篇文章很快就在樾城传了开,卫朝颜没少因为他的抨击遭人白眼,可是对于他的文章,卫朝颜并没有直接给他回应,可以说是,根本没理他。
后来他考试落选,而那一届的监考官正是卫丞相。
难怪,刚刚觉得他字字针对我,怎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因缘。
“怎么,卫四公子还没想到吗?”秦斯咄咄逼人。
“这么短的时间,也要好好想一想啊,如果答得太草率,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又要诽谤四公子没有才学,全凭卫丞相上位吗?”上官明月也是伶牙俐齿,眼见着我被人欺负了,自然出声为我讨个公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的要好好想想了。”秦斯故意拉长语调,引众人嘲笑,“好好想想,这要是真的答不上来,回去可怎么跟卫丞相说又丢了他的脸……”
“一丈月白渊。”
他突然怔住了,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他根本没有想到我竟然答得上来。周围刚刚还跟着他一起起哄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偷偷念叨着,“三尺青天布,一丈月白渊?好对,好对啊!”
“一丈对三尺,月白对青天,这卫四公子竟然以渊对布。妙啊!”
“哈哈,先前这秦斯以三尺比青天,还不是自嘲落榜不受重用,自以为所见的便是天了,还笑苍天狭隘如布,不就是讽刺朝上之大人一手遮天吗?这卫四公子的绝对,可真是妙哉,不禁揭穿了秦斯的小人之心,还顺带着告诫了某个人,世上本无布,奈何有人坐井观天呦!”
……
周围人态度顷刻间的反复,让秦斯大怒,“你!你们!你们竟然……”
“走吧,”我拉过正趾高气昂挑衅地看着秦斯的上官明月,低声说了句。
上官明月如获至宝一般,高调炫耀,挽着我的手臂得意地正要转身。
“等一下!”秦斯突然大声叫住我们,“刚刚是你一时侥幸才对上来的,敢不敢再和我赛几场,如果你赢了,如果……”
他低着头为难了好久,也没有说得下去,恐怕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能当做赌注输给我的了。
我忽然想起卫朝渊说过的关于九王爷的事,低头一笑,有了主意,“这样吧,你若是输给我,如果心甘情愿跟着我,那便为我做事吧。”
“这……”他本就是不愿意的,可耐不住周围人起哄,索性心一横,道,“好,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