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毓态度发生转变,令清漪当然不会不懂得要做全颜面,不仅要做全,还要让令清毓骑虎难下。
令清漪顺势搂住令清毓,伏在令清毓肩膀上嘤嘤道:“姐姐顾全大局,着实让妹妹感动,姐姐若有什么难处便说与我把,千万别见外。”
令清毓干笑了一下,在令遂俞和令苏氏在场的情况下,只得敷衍着作罢。
待众人散了,令清毓回到屋里便摔了茶杯万盏,碎云候在一旁不敢说话,隔了一会儿觉着动静大,只能硬着头皮小声提醒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好像都还没有睡呢。”
令清毓瞪了碎云一眼:“连你也敢来我面前说教?”
碎云吓得声音都在抖:“我去给小姐打水洗手。”
说完便转身离开。
令清漪回房间后便吩咐翡翠熄了灯收拾歇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令清毓已然得知选秀真相,大吵大闹到全家皆知。
温宜兰自是不必说,她会始终站在令清毓一边。
而令遂俞的态度却琢磨不定。
虽说令遂俞已经明确要让温宜兰和令清毓顾全大局,但是对令清毓要嫁到西域去的事实他很明显是还是不忍心的。
令遂俞在京城经营数年,人脉遍及各大富贾权贵,若是下定决定动用所有关系,要救下令清毓或许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从宫廷侍女到监事公公、再到掌事公公,最后到内务府总管,这中间夹杂了这么多层,只要在任何一层上稍作手脚,那么必将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何况,温宜兰还有娘家哥哥温玦、父亲温粲,若是温宜兰苦求,无论如何,他们也会尽最大努力。
若是让令清毓在这样的情况下摆脱这次的劫数,那只会让她们母女提振士气,在令府里继续张扬。
令清漪细细一想,心下有了计较。
冬日阳光难得,令清漪吩咐翡翠把一箱子旧衣物搬到院子里晒晒,正好巧儿往这边来送腌制好的杏脯,便听着那一箱子旧衣服看了半晌。
“六小姐,你这些衣服真好看,怎地没见你穿过?”巧儿撩起一件红纱边角,细细摩挲,一脸艳羡。
令清漪笑道:“这些衣服虽然好看,却并不是能随便穿的哦。”
巧儿不解:“衣服就是衣服,若是不拿来穿,还能做什么呢?”
令清漪撩起一片薄纱道:“布料和人一样,也有属性材质之分,若是随意搭配,就会属性相克,穿上虽然好看,却不能让人舒适和神清气爽。”
巧儿似懂非懂。
“帮我把这些旧衣服都晾起来。”令清漪说着,指了指箱子。
巧儿点点头,帮着令清漪把衣服一一拿出来晾起来。
一件珍珠衫刚被挂在梅花枝上,忽地就被拽了下来。
巧儿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才开口骂道:“谁这么不长眼!没见别人在晾衣服吗?”
“我说是谁。巧儿你也愈发脾气大了,见到谁应该有什么礼数,也是一并忘光了。”
碎云冷笑着,出现在巧儿面前。
巧儿吓得不轻,连连摆手:“不,不是,碎云姐姐,我……”
话音未落,碎云身后走出来一人,巧儿更是吓得面色苍白。
是令清毓。
令清毓这几日神思忧愁,并不用心在妆容上,但那脸色又青又白,脸上一点笑都没有,看上去甚为瘆人。
巧儿这样的三等丫头哪里敢顶撞令清毓大小姐。
还未等令清毓发话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只知道磕头。
令清毓一把就把珍珠衫扯了下来,紧紧攥在手里,盯着令清漪道:“我差点忘了,送给公主的衣服,是你缝制的。”
令清漪瞧着令清毓的样子,微微一笑,平心静气道:“姐姐当日曾力荐由我完成公主的嫁衣,姐姐难道忘记了么。就算姐姐忘记了,我想夫人她应该不会忘记。正是因为有了夫人和姐姐的关心提携,我才能做出让公主如此满意的嫁衣。”
“你!”令清毓怒不可遏,盯着令清漪看了一会儿,忽地问,“不会是你故意向公主传递了什么话,我才被选上的?”
令清漪笑而不答,只背过身继续整理那箱子旧衣服。
令清毓越想越觉得令清漪非常可疑,想也没想便冲到令清漪跟前,一把抢走她手里的衣服,又把晒在梅花枝上的衣服统统拽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踩。
来年梅花枝上的花瓣都被摇晃的簌簌掉了下来。
令清漪冷眼看着令清毓。
令清毓越疯狂,便对她越有利。
早在搬箱子出来晒的时候她就让丫鬟去请令遂俞了,她知道令遂俞今日并无客人相邀,本来就打算要回府陪令苏氏喝茶。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
“如果不是你妹妹,我们全家现在都被唯绸坊踩在脚下,还容得你在这里发脾气!”
令遂俞突然出现,眉头紧锁地看着令清毓。
令清毓没有料到令遂俞会突然出现,吓得抿紧嘴唇,低着头不敢说话。
“清毓,你为什么不能向你妹妹多学学,沉稳一点、谦虚一点?”
令遂俞语气里全是无奈。令清毓虽然是长姐,学识好,有教养,但是大小姐脾气却一点也不小,素日里还好,若是谁不称了她的心,定会不依不饶闹个天翻地覆。
而令清毓与令清漪为难,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令遂俞眼里全是愧疚,他知道自己虽然在令清漪幼时为她提供了食物和衣服,但是令清漪在他这里完全没有得到女儿应有的庇护。
不止令清毓,任何一个稍微自认为有资格的人,都可以欺负令清漪。
偏偏令清漪就是这样温顺可人,不争不抢,这就更让令遂俞觉得对不起令清漪。
如此令清漪一反常态,能够站出来和令清毓讲理,令遂俞甚至觉得他应该不管,让令清漪做她想做的事。
唯有这样,他这多年的愧疚方能弥补。
令清漪自然能看出令清毓眼中的愤懑和不屑。
令清毓越是这样,她便觉得越解气。
不过她把令遂俞找来的目的可不是单纯为了让令遂俞帮助令清毓认识自己的错误。
她要令清毓自己抹掉自己在令遂俞心中留着的那份不舍。
只有令遂俞不再对令清毓不舍,令清毓才会真正意识到,除了代嫁到西域,她别无选择。
令清漪默默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当温宜兰和令清毓不得不面对这种绝境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就像她被温宜兰用计嫁给严颂的前世,被迫吞下金块结束自己生命,还落下弃妇的称号。
这份苦楚和伤痛,她要让令清毓好好地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