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毓回到令府后便心神不宁,不仅一言不发,喝茶还把茶盖子打翻,温宜兰皱眉道:“你这样哪里还有秀女的样子。”
令清毓默不作声,萧眉瞧了令清毓一眼,笑道:“姐姐莫要生气,清漪怕是有心事呢。”
温宜兰放下茶碗,问道:“清毓,你有心事?”近来听令清毓的贴身丫鬟碎云说令清毓在教坊练习得不错,原想着还算是平顺的,不曾想令清毓也会烦扰。
令清毓顿了顿,本不愿开口,却还是把杜心姻向九松山玉真道姑学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萧眉听了,疑道:“这九松山道姑向来爱云游,慕名前往九松山求访的人如此之多,却从未听闻有人亲眼见过道姑真容,清毓,你这消息可属实?”
令清毓道:“秦娘说得真切,断不能是胡乱说的。”
温宜兰略一沉吟,道:“杜家是诗书世家,平日里多好结交一些文人墨客,说不准就有认识道姑的,若以此牵上线学习音律,也不是全无可能。”
令清毓着急起来,稍微用力一晃头,鬓间的珠钗频频作响。
“宁可信其有,我可不要杜家贱人踩在我头上!”
温宜兰好言安抚令清毓一番,这才左右思量了一遍,向萧眉道:“你有什么应对之法?”
萧眉笑起来:“姐姐怎么糊涂了?眼下不是正有一个机会吗?”
温宜兰问:“什么机会?”
萧眉捻了捻手里的玉珠子,巧然道:“姐姐可听过竹林七贤所著《广陵散》?”
温宜兰点头:“自是听过,只是这曲子失传已久,无人能视得。”
萧眉往窗外瞧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我早年就听过,东律公家曾出千万金得了这曲子的拓本,如是清毓能在皇上面前演奏此曲,必将震惊四座,鳌头落定。”
令清毓喜上眉梢:“二娘所言非虚?”
萧眉得意道:“自然不假。”
温宜兰面露喜色,转念一想,却又咬牙:“只是早前顺着六丫头的意推了严家少爷的书信,如今怎好再去相求曲谱?”
萧眉道:“广陵散乃旷世名曲,只怕姐姐去求,甚至姐姐娘家去求,东律公恐怕也不见得要割爱呢。”
温宜兰思付片刻,拿了玉簪子轻轻挑了香灰,玉兰花的香味稍微浓郁了些,温宜兰闭了闭眼,对蓖云说道:“去拿年前我从娘家带的那支红山参来,找锦盒装了随我去老太太屋里坐坐。”
令苏氏今日起得早,日头又暖,便命丫头巧烟把茶饮都摆置到小院里来,巧烟正在忙活,温宜兰就从腊梅花丛那边过来了,面上笑盈盈的,见了令苏氏便款款下拜,末了又道:“娘,这院里的石桌子未免太凉,茶盏放上去那滚水还未把茶叶熨烫完整就凉了,味道难免不入娘的口味。”
令苏氏笑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遂朝巧烟道:“去把那黄杨木的曲桌搬出来罢,茶具也用那套木的。”
巧烟答应着,温宜兰又叫住她,把红山参递过去道:“天气凉,茶里若加些红参,更有驱寒保暖的功效,你仔细把一两切做十份,取其中之三熬制成汁水,置于茶盏内便可,记得不能再加杞子和冰糖。”
巧烟一一记下去了。
令苏氏微微一笑:“你进府这么多年,做事也愈发妥帖了。”
温宜兰浅浅笑着:“都是娘你教的好,我还有很多事都要跟娘你学。”
令苏氏说:“你可以享享清福了,清毓已长大成人,即刻就要参加选秀,依那孩子的天资,谋个好前程也是不难的。”
温宜兰拿出手帕轻轻压了压颊上的粉,随即叹道:“儿媳我恐怕不是享福的命了。”
令苏氏疑惑道:“出了什么事让你操心?”
温宜兰道:“我所出的虽然只有清毓和清晔,但我毕竟是嫡母,其他的孩子也是要照顾到的。特别是清漪,她的母亲去得早……”
“那个狐狸精不提也罢。”令苏氏的脸色微冷,夜明月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温宜兰连忙点头:“是,可是清漪毕竟是老爷的亲骨肉,我是不能不顾及的,若是让清漪受了半点苦,忍了半点委屈,别说娘你不答应,就是这天上的令家列祖列宗,只怕也是不答应的。”
令苏氏面色稍微和缓了些,点头道:“这点不错。”
温宜兰紧接道:“清漪虽排列第六,但年纪却是和清毓相仿的,如今清毓奔着宫里的前程去了,清漪却还没个着落,实有负老爷嘱托。”
令苏氏叹气道:“六丫头的去处我也想过,六丫头好说是我们府里的小姐,是断不能往那贫寒之家嫁的,若是门当户对,又如何说明六丫头的生母身份……”
温宜兰微微一笑道:“清漪是我家千金小姐,自然要嫁得风风光光。眼下就有一户合适人家。”
令苏氏一动,问道:“哪一家?”
温宜兰便正色道:“东律公大少爷严颂。”
令苏氏听了,疑道:“东律公乃名门望族,岂可……”
温宜兰便道:“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严颂偶然见过清漪,对清漪喜欢得不得了,还偷偷送了书信给她,这东律公一家是出了名的疼爱儿子,若是严公子坚持要娶,清漪这事不就成了吗?”
令苏氏这么听了,也未觉不妥,只吩咐道:“好是好,但不可降了令家的身份地位。”
温宜兰恭顺道:“那是自然。”
令苏氏点头道:“如此便交给你去做。老爷那里,我也会留你的话。”
温宜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