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一顿饭吃的真的不怎么香。一桌子的人都各怀心思。
铁忠平的儿子铁元至大一些,今年三岁了。也聪明的很。只是和别人都不怎么亲,就喜欢黏在他母亲铁王氏跟前。倒是元顺,虽然不怎么懂事,却透着灵劲儿。他像是知道春秀救过他的命似的,春秀一伸手,就扑了过来。
好容易将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各回各家散了。铁林氏走的时候来抱元顺,却发现元顺已经睡着了。铁林氏笑:“他倒是跟你是真的亲。这孩子长大了,我如今抱一会子就觉得重的抱不动了,你竟然还抱了这么半天。”春秀也奇怪,许是因为她平常就喜欢小孩子的缘故吧。
等到年过的差不多了,春秀和忠实也开始筹划新年做肥皂团的事情了。只是眼下就有一件难题。忠实如今不在赵家的花园子干活了,想从中弄些花瓣儿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要去买新鲜的花瓣,那么成本就会增加很多。思量来思量去,也只有想办法和赵家谈一谈,把赵家的花园子里面的落花买回来。
“还是你去谈吧,”春秀道:“我可不想自找麻烦,免得你又多想!”
忠实憨憨一笑,挠头道:“这个年过的,别的没学会,倒学会记仇了!我先前说那个赵公子是冲着你来咱们村的那个话,终究是我气量太小了。你便原谅我吧。”
春秀笑道:“我抛头露面地,阿爹阿娘只怕是不太乐意……”
忠实道:“晚间吃饭时咱们说说。”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四人说起这个事情,铁郭氏就笑眯眯道:“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确实是不太合适,不过那是老规矩了。如今女皇陛下登基这么些年来,女人在外面忙活地倒也多。只要老三觉得没有什么,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说的。”春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婆婆这么开明,这事情也太顺利了。不过想到自己在梦周县城看到的那个胭脂铺的叫鱼念慈的女商人,还有京中“顾记”幕后的顾老板也是个女子,便明白了这个朝代对于女人还是相对宽容的。
商量好计划之后,忠实就出去卖肥皂团去了,一切又都走上了正轨。
又过了约莫十多天,听说赵侍郎家的公子已经到了黑头村了。村里面有少半数的人都在花园子里面干活,村里的女人自然都感恩赵孟白,是以赵孟白来的时候几乎是受到了全村人夹道欢迎。
忠实去张伯家学习的时候,听张伯说的。赵家的花园子这两年精心栽培已经有了很大的成果。如今赵家种的花卉有的是供奉给宫里的,有的是供给那些香货商的。如今赵孟白公子也打算自己试着做香货呢。
春秀听完忠实讲的,本来自信满满地心一下子打起鼓来。如果赵孟白打算做胭脂水粉,那自己这自制的肥皂团可不是班门弄斧了么?想着就觉得自卑丢人。
原来赵孟白还没有来的时候,张伯对花园子的事情还有些决定权。如今赵孟白都来了,张伯自然不能再自作主张让忠实进去捡花瓣。所以春秀还不得不和赵孟白谈这个事情。
“我了个去!”春秀在心里喊了一声,站起身,道:“谈就谈。”
听忠实说了很多遍的花园子,春秀还是第一次到“花园子”中去。黑头村本来地势就平,一望无际,放眼望去种的都是花儿。只是现在季节还没有到,大多数还是沉睡。张伯带着春秀过去,说:“赵公子这个时间一向都是在花房里头。我先进去禀一声,你在这等等。”
只见那几亩地上全都搭造的全都是简易的房子,就是张伯所说的花房。
张伯回禀了赵孟白之后,春秀这才进去了。房门没有关,还没有进门,春秀就感觉到一股热气,热气中透着阵阵的花香。一进门,春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虽然外面是刚刚过完年寒气逼人的季节,花放里面是另外一番景象。
红的、黄的、紫的,真是万紫千红一片海,无数的花朵绽放在氤氲的烟气中,还有水珠在花瓣上娇艳欲滴、还有那未绽放的花骨朵儿,如同睡美人一般甜美诱人。只见那花海之中一人一袭白衣,整个人身上仿佛是泛着光,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看起来虚幻地有些不真实。
“呀,你来了?”赵孟白转身,扔掉手中的笔,拿起桌上的扇子,一双薄唇又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道。
春秀刚还沉浸在那一副美妙的画中,立刻就被赵孟白给打破了。她行礼,道:“奴家拜见赵公子。”
“你我之间,无须多礼。”赵孟白自来熟地招呼坐,春秀也不推辞,就坐下了。“我听张伯说,你今天要跟我谈一笔生意?”
春秀本来认为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谁知道赵孟白张口就是“生意”二字,搞得好像是多大的一笔。心里慌乱了一阵,随即镇定下来,淡淡一笑,道:“算是吧。”
“那说说看,是什么生意?”赵孟白轻轻地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尔后又慵懒地用手撑着头,注视着春秀。
春秀站起身,道:“奴家还是站着说吧。奴家想要买赵公子的花。”
“买花?”赵孟白诧异,坐直了身子,凝神道:“你买花做什么?”
“赵公子不要误会,这样名贵的花我自然是买不起,”春秀指了指花房内那些名贵的品种,道:“奴家只是想要买花园子中残花。”
“哦?”赵孟白挑眉,饶有兴趣道:“买落花?”
“是,”春秀点点头,道:“奴家如今在做肥皂团,其中有一种原料便是花瓣。而我们黑头村,只有您的花园子里有花瓣。”春秀并不想瞒赵孟白,毕竟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之后,倒是轻松了许多。
赵孟白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春秀,只见她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只是那原本的纤细白皙的手,如今都粗糙了不少。赵孟白微微皱眉,道:“那为何要残花?”
“肥皂团的卖价低,想要赚钱,只能降低成本。新开的花成本太高,我买不起。我们自己做的肥皂团虽然不完美,但是价格便宜又好用,卖的非常好。如果赵公子愿意,我们可以长期地合作。”春秀说完还从自己缝的手袋里面拿出来两个肥皂团,递给赵孟白。当然这两个肥皂团是有包装的。在京城时小苏送的那两瓶神仙玉女膏已经被铁郭氏用完了,剩下瓶子没有舍得扔,就被春秀给废物利用了。
赵孟白看了看手中纯净的白瓷瓶里面有两个黑色的团子,道:“好,我可以试试。”他又抬起头,看了春秀一眼,只见她正自信满满地等着她的答案。他笑笑,道:“残花不值钱,你若想要,到花园子里来收拾就是了。”
春秀摇摇头,又从手袋中取出一张契约,道:“赵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生意人讲究互利互惠,我从赵公子处白拿,不符合生意场上的规矩。”其实她也认为那些残花不值钱,只是,她不愿意欠赵孟白人情罢了。
赵孟白看契约上面写了为期一年,花园子中的残花属于柳春秀,一年总付的金额却是空着的。赵孟白随手在上面添了一个“五两”,道:“你既然要付钱,那就五两意思一下吧。”
春秀拿着契约瞧了半天,只觉得肉疼。她预计的是最多付二两,谁知道赵孟白大笔一挥就是五两。如今再还价就显她不是实心付钱了。算了,多了三两就三两吧!至少不用欠人人情。“那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买主和卖主了。合作愉快!”
赵孟白虽然也并不是太明白合作愉快是什么意思,但见春秀脸上带着笑容,应该是好的意思,于是也没有再追究。
春秀拿了契约,大大方方地走出花房。一出花房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是紧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