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回到家,看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我就跑到车库里拿出画笔,把脑海里我们四人比赛尿尿和坐在土堆上傻里傻气的样子画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两幅画我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想起陈汉典和林秀异此时的境地,不免又伤感和自责起来。是谁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暴力的种子;是谁告诉他们吃了亏不能谈,要让对方品尝野蛮的骄傲。而他们却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一直拒绝我去参加他们每一次的械斗,以此来保护我。其实他们出事以后,我除了痛惜以外,这种自责一直在我心里萦绕着,我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来到加拿大后,我加入了天主教,我把这种自责交给了我所信奉的主,希望圣母玛利亚能宽恕她这只忠实的羔羊。
看到父母卧室的灯关掉以后,我蹑手蹑脚的回到屋里。正当我要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时,黑暗的客厅里传来父亲的声音。透过夜光我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世界上最廉价和最贵重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应该。至于贵重和廉价与否,全在你自己怎么看。你不应该记恨别人,记恨别人的同时也在记恨你自己,你已经不小了,该学会放下,该学会宽恕了,就像你们的主宽恕与救赎你们一样。你不应当,把所有的不想面对一股脑全交给你们的主,这对你们的主也不公平。应该回去,那是一条放过自己的路。听到父亲的话,我在门前站了半响,推门进入卧室。
<七>
侧卧在床上,父亲的这段话一直萦绕在我耳畔。这让我又想到了他们。
就在开学的前几天,我给母亲要了十块钱,去买新学期要用的笔和本。在去往文具店的途中,我被三个比我稍大的孩子,半路拦了下来。
“小弟弟,身上有钱吗?借大哥点钱花花?”一个瘦高个说道。
“没•;•;•;”还没等我说完,瘦高个一个巴掌就打在我的脸上。嘴里嘟囔着:“没你妈了个蛋,这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下场。”紧接着,另外一个就从我背后,用胳膊肘锁住了我的脖子。我嘴唇不停的打着颤,最后那一个就过来翻我身上的口袋。我当时想用手捂住裤子的口袋,但我的手变的很僵硬,我不敢,我害怕。
“操!没有?这是什么?”他用从我口袋里翻出来的那张10块钱扇着我的脸说。
慢慢的,后面的那个也松开了我的脖子,我撒腿就往家跑。后面传来他们轻蔑的笑声。
跑到家门口,姥爷正在门口乘凉,我有意的躲开姥爷往我家走。
“小,你跑什么?”姥爷说。
“没什么,有只狗追我。”我低着头说。
“抬起头来。”姥爷继续追问。
我双眼看着脚,不知所措。
嘣!“抬起头来看着我!”姥爷用拐棍杵了一下地厉声说。
我难为情的缓慢的抬起头。
“脸上的手印子是谁打的?”姥爷看着我的脸说。
“我碰到了三个劫道的,抢了我10块钱。”我惊魂未定的说。
“他们多大了?”姥爷坐着凳子上沉思着点点头,随后双手握着拐棍,把下巴斜贴在手背上漫不经心的呢喃道。
“比我大点”。我如实的说。
“去,把客厅那几个看电视的兔崽子叫出来,顺带着去里屋把我的马鞭拿出来。”老爷说。
进到客厅,我看到众兄弟姐妹围坐在电视机旁,正在看周润发演的《喋血双雄》。我传达了姥爷的意思后,跑进了里屋。姥姥正在午休,我蹑手蹑脚的打开大衣柜,取出挂在衣柜门里侧的马鞭。当我拿着马鞭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兄弟们手里都拿着木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