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玉出手很快，一把抓住品慧的手腕，不让品慧缩回去。目光盯着品慧的面色，手指尖却是轻轻地摩挲着镯子的表面，触手的冰寒让她不由眯了眯眼睛。
品慧淡然浅笑，不卑不亢。
朱明玉心头愤愤，但镯子确实带着落入雪中的寒意，让她想要抓住品慧刚刚看见她时那一瞬间的慌乱发作也没有办法。
“呵，”朱明玉冷笑一声，不屑道，“原以为是什么好货色，还是自西京来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可是比京中的万分之一也不如。”
这阴一句阳一句的话外之音，品慧自然心思通透，不过对这些跳梁小丑，她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罢了。
“好了，你走吧。”见品慧依然款款笑着，朱明玉就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挥手撵人。
品慧却低着头原地没动。
“走啊！还呆着干什么？”朱明玉很是嫌弃。
“奴婢以为三夫人还有什么吩咐，若是一转身三夫人又要唤，岂不麻烦？不如一并听完了，奴婢好回兰雪苑伺候大小姐。”品慧娓娓道来。
朱明玉斜了她一眼，“让你走就快走，若是不愿走，那你便待着。”
“是，那奴婢先回去了。”品慧低了低头，绕过朱明玉，转身走出了拱形门。
朱明玉见品慧走远了，忽然低头对忆柳神神秘秘地道，“你给我去东北角看看，那里是不是梅花都被剪的差不多了？”
“啊？”忆柳面露难色，“这大半夜的您要剪梅花呀，这也看不见啊，何况也没带剪子……”
朱明玉白她一眼，“蠢蹄子，谁让你剪梅花啦。只是让你看看那里的树枝上，梅花是不是都被剪了。只要打着灯笼，看看树枝的断痕就好。”
“是。”忆柳提起灯笼，朝东北角走了过去。
寂静的雪夜里，远处亮着隐隐的光。周围却被浓重的黑暗包裹着，朱明玉不由疑神疑鬼，左右张望了一下，抱起了双臂，有些害怕。
“忆柳？忆柳？”朱明玉轻声呼唤着，开始觉得刚才的决定是完全错误的了。
远处的灯光飘忽着，像是一道红色的鬼影，忽明忽暗。朱明玉觉得通体发寒，不由着急地又喊，“忆柳？忆柳？”
红光突然灭掉。
一片寂静。
随即，雪上响起了吱呀吱呀地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接近。
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朱明玉的衣角，朱明玉吓得大叫，使劲儿挥手，“不要，不要，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夫人！”一个声音响起，听着分外耳熟。
朱明玉怯怯地抬头一看，映着雪光打量，这熟悉的轮廓，可不就是忆柳！
“贱蹄子！”有人陪在身旁，朱明玉又鼓起勇气来，怒喝道，“怎的熄了灯笼，走过来悄没声息的，跟鬼一样！”
忆柳轻声回应，“夫人，刚刚刮了一阵邪风，灯笼就灭了。我是抹黑走过来的，不敢叫。大半夜的，可别把鬼叫过来。”
朱明玉一僵，立刻瞪眼，“你说什么鬼不鬼的！府里哪有什么鬼！”
忆柳连忙安慰，“不是，夫人，您说，咱拎着的这是气死风灯，若不是没了蜡油，任是风怎么吹也不会灭的。出院子之前，我特意新添了蜡油，您都是亲眼看见了的。这一往里头走，灯笼就灭了。您说，要不是鬼，会是什么？！”
忆柳越说越害怕，不由越来越靠近朱明玉。
朱明玉也被说的心里毛毛的，跟忆柳靠在一起，只觉得黑暗像是长着一张大口，要把两个人一起吞食掉。心里头那点儿不安不断增大，最后终于压抑不住。
“忆柳，我们回去吧，太晚了，待得太久可别着了风寒。”朱明玉忍不住道。
“是啊是啊。”忆柳点头。
两个人转身正要走，忽听到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伴随着衣角摩擦的声音。
朱明玉和忆柳浑身冒冷汗，僵立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呵呵呵呵呵……”那片阴暗的梅林深处，竟然传出来一串诡异而又可怖的笑声，“呵呵呵呵呵……”
笑声断断续续，并不真切。
然而这一声模模糊糊的笑声总觉得有些耳熟似的，朱明玉无暇再想，和忆柳一同拔腿往自己院子里跑。呼吸一声粗过一声，脚步一步重过一步，好像鬼就咬在腰上似的，一点也不敢稍停。
直到跑进院子，一关大门，两个人觉得放心了些，靠在门上直喘粗气。
忆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夫人，那不会是二夫人的鬼魂不散吧……”
朱明玉心中一咯噔。
忆柳没发觉朱明玉脸色难看，继续道，“我听说，二夫人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梅花。会不会是他死的冤屈，所以鬼魂飘在梅花林里，纠结不散啊……”
朱明玉脸色铁青，厉声道，“瞎说什么？！二夫人最喜欢的明明是兰花，什么时候变成梅花了？而且她是难产而死，哪来的什么冤屈？！忆柳，你在我面前掰弄这些神神鬼鬼，端的是什么心思？！”
忆柳脸一下子刷白，立时跪了下去，“三夫人，您可一定要明察啊。奴婢自从跟了您，从未有过二心。方才奴婢只是被吓到了，一时口不择言，没有旁的心思啊三夫人！”
朱明玉脸色缓和了一些，“谅你也不敢。好了，随我进去。今日的事只你知我知，若是被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奴婢遵命奴婢遵命，打死奴婢也不说。”忆柳连声应道。
朱明玉整了整衣服，朝着迎过来的丫鬟们走了过去。
尽管脸上尽力表现的无比平静，然而她的心头却是暗潮涌动。
今夜，她注定无法入眠了。
一步踏入温暖的房中，两手握着暖炉子，她却仍然觉得浑身冰冷。
而另一边，品慧从梅花林里走了出来。她方才趁着天黑，暗暗走到西北角将几人留下的脚印踏乱，然后听着忆柳的动静，故意诡谲地笑了几声。
结果朱明玉和忆柳吓得仓皇逃窜，可让她好好地出了一口气。
拢了拢袖子，品慧大步朝兰雪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