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起的也是平常,又记在杂事房名下,平时定不引人注意。”品慧道,“可越是这样,越值得怀疑。”
“可杂事房上上下下又不是没有眼睛,突然多出个人来,他们都看不见么?”絮绵疑惑道。
“在这洛府,一个丫鬟何以保全自己?这么久都风平浪静,她上头一定有人给她遮掩着呢。”慕秋思忖道,“关键是这个丫鬟究竟是不是娘亲身边的,而那个背后帮她的人又是谁呢?”
“我看我们不宜妄动,”品慧道,“即使这丫头是想说出真相,但也不是奋不顾身的那种,她很有顾虑,兴许她也只是贪图财帛罢了。”
慕秋点头,对絮绵道,“姑姑一向好结善缘,近日我总觉着桌案似乎高了些,姑姑若是有空,不若到杂事房走走?”
絮绵心领神会,笑着应了是。
“我还没细问,姑姑是怎么拿到花名册的?”慕秋放下心来,刚刚压下的好奇却浮了上来,忍不住问品慧。
“这倒也巧了,”品慧抿嘴笑了笑,“我本是过去探探管事处的值班表,想着什么时候换班钻个空子,偷偷进去给姑娘看上一眼。谁知道那值班的洛铁喝了隔夜的茶,竟是拉稀了,求着我给他看一会儿。我实在不好推拒,自然也就坐了一会儿,随意翻了翻书。”
听品慧说得云淡风轻,慕秋和絮绵不由对视而笑。
絮绵调侃道:“倒真是好运气。我原道你接了个苦差事,正偷乐呢。你倒好,手到擒来,简直叫我笑也笑得不畅快。”
品慧便瞪了眼睛,“风水轮流转,如今可轮到我笑你了罢。”
听二人说笑,气氛轻快。
握着手里的名册,慕秋却有些隐隐的不安,按照品慧的叙述,好像真是碰上了好运气。然而这份名册来的太过容易,让人不能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着一切。
她本以为名册是不可能得到的,所以交代品慧时也不过用了“能看到最好,看不到便算了”这样的话,结果却是品慧有将名册完全翻阅一遍并记忆下来的时间。
什么时候不拉稀,怎么偏偏赶上品慧想要看名册的时候呢?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可不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
“品慧姑姑,那值班的管事叫什么名字?”慕秋慎重地问道。
“嗯,叫洛铁。”品慧没有犹豫,略顿了顿,眼色深沉了一些,“姑娘,你这么问,是不是……”
慕秋微微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只能说如果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这个人一定清楚所有的事情,也许他就是这个小巧所依仗的那个人。”
品慧和絮绵面面相觑,也不由露出凝重之色。看来,此事远没有眼睛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姑娘,您说,这些人想从您身上得到什么呢?”过了许久,品慧幽幽地问道,目光里含了一丝忧心。
“不知道。或许,他们并不仅仅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而是要在我和那个害我母亲的人之间做一个选择,选择对他们有利的一方,他们在衡量我和凶手两者的价值,然后,择木而栖。”慕秋做了一个猜测。
门外突然传进来一声“大小姐”,然后琴歌就走了进来,神色间带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不等慕秋发问,就道:“大小姐,二爷回来了。”
她爹回来了?
好嘛,这下有好戏看了。
慕秋又打量了几眼琴歌,见她一反素日的畏畏缩缩,反而露出几分乖张,不由暗道,这丫头竟然还是个报复心重的,当初被邵华芳撵出大房,如今邵华芳受伤,杨氏虽然凶悍,但遇上洛正行却不会有好脸,她怕是急着去看笑话呢。
“姑娘,我们……”品慧脸上一丝跃跃欲试。
慕秋有些无奈,看来自家姑姑也是爱看热闹的。
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慕秋道,“那便去看看吧。只是莫要多舌,我不过是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絮绵笑,“是,姑娘,汤品都备好了。”
未进梅安苑,便听到院内吵吵嚷嚷,两个女人的声音交错响起,尖利的很。
慕秋从品慧手中接了瓦罐,步子放重了一些,走进了院内。她陡一出现,院里的人的目光都被她引了过去。慕秋不慌不忙,端着瓦罐走上前几步,冲坐在门廊底下的老夫人朗声道,“祖母,秋儿备了银耳雪梨汤,这深秋最易受凉上火,用这道汤品最好不过。”
老夫人正在火头上,哪有心思喝什么汤,但外人在前,她也不好落人口舌,只好挥手让朝嬅接过来,脸上露了慈祥之色,“有劳我秋儿了,也就只有你,在这时候还念着祖母的身体。”说完,还不冷不热地扫了底下的人一眼。
这话可是谁也没捞着好。
慕秋退到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院内对峙的人。
有意思的是,坐在上首的是老夫人,三夫人朱明玉和她女儿洛慕湘站在老夫人身侧,满脸鄙夷,一副助威之态。大夫人邵华芳和其母杨氏其妹邵华芸站在一处,三人脸上期期艾艾,眼睛里却都是凶光。而另一侧,站的是二爷洛正行、大爷洛正言和三夫人的儿子洛慕延。三爷虽也和他们离得不远,但到底搁着一段距离,倒像是独善其身的模样。
洛慕泽倒是没来,他是书呆子,这种场合他自然不喜。
洛慕瞳想来凑热闹,但慕秋担心杨氏谋利不成会发疯胡闹,没有答应,只让他待在屋子里和小远玩。
慕秋进门只是一个插曲,如今谁也顾不上她,等她退开,大戏重新开演。
邵华芳额头上缠着红布,布里渗着血丝,若不是朱砂染得,恐怕就是真的磕得挺厉害。慕秋暗暗佩服,都这样了,还不好生躺着将养,跑来老夫人院里耍狠斗威,这城府也太浅了些,相必连朱明玉都拿不下。
杨氏和邵华芸长得更像些,品如其貌,都生了一副吊三角眼薄嘴唇的刻薄之相。
“洛正言,你把我伤成这个样子,”邵华芳指着自己的头,眼睛瞪得快脱窗了去,怒骂道,“还敢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你还像个男人吗?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个熊孙!”
“疯婆娘!怎么没把你砸死算了?!”洛正言糯糯地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