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支起的窗户望出去,莹白如玉的雪花从无尽的高空飘飘扬扬地落下来,轻柔而又缓慢。对面的院墙短檐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与墙角的一棵红梅相映成景。片片白雪与点点红梅之间,是一片洁净的天地。
两个孩子兴奋地追逐打闹,在雪地上留下一地狼藉。黑乎乎的脚印遍布原本齐整的白雪地面,破坏了好一副初雪红梅小院图。
慕秋无奈地看着虹锦和素央脚跟脚地追在小远和瞳瞳后面,好容易追上了,两个小家伙身子一扭,又跑脱了,累的虹锦和素央叉着腰呼呼喘气。
“两个小混蛋。”慕秋不由笑出声来。
品慧端了茶进屋,见慕秋又坐在窗边,嗔道:“窗边风大,小心着凉。姑娘总要品慧提醒。”
慕秋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道:“西京一年四季气候宜人,这样一场大雪,我也有五年没见过了。”
“是啊,若是不至京城,品慧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雪长得什么样子。”品慧走到慕秋身边,也朝窗外望去,“也想不到原来白雪皑皑的屋宇,竟然这么美,比之平时的富丽堂皇倒更添了几分清幽雅致。”
慕秋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追忆之色,“曾听娘说起过,她嫁入洛府那年冬天,也是平生第一次看见雪。从前院影壁,绕过弯弯曲曲的扶手长廊,走过中庭,穿过东西院落之间的铜花门,一路往北,圆形的拱门之后,是一园盛放的梅花。
“白雪点缀下,白梅乳黄,更显清润。红梅娇艳,又添妩媚。她在梅花间站了很久很久,后来,天就黑了。
“这时候,府里的人找她已经找疯了。等娘回院子的时候,看院子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她还觉得奇怪呢。”
品慧先是有些悲伤,听到最后却不禁笑了起来,“小姐自小是个顽皮的性子,长大后倒是安静了许多,没想到嫁了人还是这么能折腾。”
慕秋微笑,突然听得院里一声惊叫,转头一看,虹锦摔在雪地里,正扶着腰在那嚎呢,跟杀猪似的。
“瞳瞳他们又胡闹了。”慕秋扶额。
“哼,”品慧不怎么在意地瞅了一眼虹锦,“还不知是真摔了还是假摔了。兴许是不想跟着跑了,故意就地一躺呢。”
“这段时间,她们安分多了。”慕秋低头又抿了一口茶。
“这倒是,上次的事情过后,她们倒是不敢再拿乔了。琴歌忙里忙外地收拾,一步远也要把东西从我手上接了去。虹锦和素央伺候哥儿也用心多了,我故意挑剔,她们也不敢反驳一句。其溪还是照旧在小厨房,不笑也不说话,做事倒是真的勤快。”说到这里,品慧脸色沉了下来,“只有那个幽环,一出门就不见人影,又不知去哪儿躲懒去了。”
“梅安苑。她怕老夫人忘了她,总要不时地去露个脸的。”慕秋漫不经心地道。
品慧露出讽刺的神情,“怕是老夫人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受了几分气,就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反而居功自傲起来,简直一大败笔。估计老夫人现在也是后悔的很吧。”
“她身边的老人都年纪大了,三三两两地都离府,只剩一个朝嬅姑姑。新近的这批丫鬟,还没来得及调|教。所以,派了幽环来,也只是探探我的底线罢了。说到底,她从未将我放在眼里。”
外头,虹锦嚎了半天,没见有人帮她,屋里更是连半点动静也没有。倒是不远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看着她的样子嘻嘻哈哈地笑,分明就是在瞧她的笑话!
雪地冰寒,身下的衣服浸了水,她明显感觉有些寒意从臀部涌上来,冬风刺骨,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左右望了望,扶着腰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姑娘,您看,这摔了的人,走路可挺利索的。”品慧冷眼望着外头走得越来越快的虹锦。
慕秋笑了笑。
帘子啪嗒一声,絮绵拍掉衣服上的积雪,走了进来。
“小姑姑如何了?”慕秋连忙问道。
“我问了云烟,她说大夫清晨来看过了,说是受寒,痼疾又犯了,不过这一次发现地早,只要服用些养气丸,加上之前一直固本培元的药,不日就会恢复了。”絮绵回道。
“那就好,”慕秋松了一口气,“这时节,小姑姑的身子总是更易染病。”
“姑娘,您也别过于忧心了。过几日就是冬元节,阖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兴许四姑娘一高兴,身体就好了。”絮绵安慰道。
“嗯,但愿如此。”
“姑娘,说到冬元节,到时候京城的少爷小姐都会聚齐宴饮,您离府十年,这是回京后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您可要盛装打扮,一举成名才好。”品慧道。
慕秋莞尔,“姑姑指望我一举成名做什么?”
“姑娘,您已经满十五岁,已行及笄之礼,这嫁人之事虽不着急,但总也要放在心上。借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谦和有礼的公子,往后这选婿,您心中至少也有个数啊。”品慧苦口婆心。
“姑姑,您这是指望我赶紧嫁人呢。”
“哈哈,姑娘,品慧可是日也念,夜也念,就指望您能嫁个好人家呢,我都被她念烦了。”絮绵笑道。
慕秋跟她两个调侃,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只是三人心中都明白,这事情却是急不得,至少绝不是当务之急。
但是这个冬元节,倒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一来,慕秋可以跟京中的小姐们联络联络感情;二来,出门散散心,见见朝朝和小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想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