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老夫人面前,你干什么一直拉着我?连个黄毛丫头也怕,还好意思跟我讲什么以后共掌洛家,我呸!”邵华芳跟着朱明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脸上隐隐的怒意就再也掩盖不住,看着朱明玉的目光也带了一丝鄙夷和轻视。
朱明玉真想一棒子打死这个蠢货,但此刻还不是时候,只好强压怒火,耐心地劝道:“大嫂,你先别生气,听我给你说。你可别小看洛慕秋,她可不是一个黄毛丫头那么简单……”
“不然还怎样?娘死了,爹又是个自私自利的货色,她不过是强装傲气罢了!”邵华芳满脸的不屑。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但你没看老夫人都没发脾气么?”朱明玉暗示道。
“呃……那……那是因为……”邵华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才气哼哼地道,“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胸大无脑!
朱明玉暗暗笑了一下,抬起头却又是一脸的真诚,“难道大嫂真没注意到老夫人拿到洛慕秋的绣帕的时候,脸都青了么?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难道,那死丫头的绣活真的那么好?”邵华芳疑惑道。
“大嫂,”朱明玉循循善诱,“关键不在于那丫头绣的怎么样,而在于那丫头绣的是什么。”
“绣的是什么……”邵华芳想了一会儿,道,“我好像就看到一团蓝色还是紫色,是蝴蝶吗?”
朱明玉简直要被邵华芳的猪脑袋气个仰倒,掐了掐掌心才耐住性子,“不是,是兰花。”
“兰花?”邵华芳默念了一句,迷茫地看了朱明玉一眼,似乎还是想不到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大嫂,你都没听说过吗?西京古家,也就是古兰雪的娘家,他们祖上就是以伺弄兰花发家致富的!而且他们的家徽就是一株兰花。因此,洛慕秋绣了兰花帕子给老夫人看,其中的寓意,以大嫂的聪明机变,难道还想不明白吗?”朱明玉也真是气饱了,干脆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说了个清楚。
果然,邵华芳脸色黑了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那死丫头是借了古家的势,才在老夫人面前那么胆大妄为。呵,可笑,再怎么有名,有钱,不过也就是一届商贾,洛家动动手就能把他们碾死,哪里由得她一个黄毛丫头来猖狂!”
朱明玉扶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邵华芳居然还是想不通。
古家哪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那是盘踞在西京几十年之久的老饕,表面上是经营各行业的生意,实际上关系网盘根错节,枝带联系又哪有说说那么简单。
何况,当年古家专擅侍弄兰花,深得当时的皇帝喜爱,甚至成为皇室专供,被奉为“国香”、“王者之香”、“花中君子”,何等荣耀何等风光。
多少文人墨客纷纷养殖兰花,逐渐带起养兰之风,有那附庸风雅的更是把诗文之美喻为“兰章”,把友谊之真喻为“兰交”,把良友喻为“兰客”。**、私宅、客栈、茶棚、赌坊、**,简直无处不兰。以兰喻志,借兰抒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文人雅客的标志。
更别提古家老祖从外邦引进的名贵石斛,其药用价值得到药商、大夫的盛赞,一时风头无两,直教人称羡不已。
兰花谁家都能种,然而久盛不衰的除了古家还有哪个?
这样的人家,谁敢说“也就是一届商贾,动动手就能碾死”?
朱明玉望着墙角的一株建兰,陷入沉思。当年古兰铮打上门来的时候,她也曾远远地瞧过一眼,当真如他外号“铁骨素”一般傲骨嶙嶙,自由洒脱,不拘世俗,也难怪洛正清会……
古家有这样的人物,也不难想象其他的几个兄弟是怎生模样了。若是他们都鼎力支持洛慕秋,她们就着实有一番仗要打。总不能把洛家偌大的家业和承袭官职的机会,都便宜了洛慕秋和洛慕远。
朱明玉笑了笑,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妖魅之色。
只可惜古家再如何了得,也是天高皇帝远。洛慕秋既然选择回到洛府这个大泥潭,就永远别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站在岸边。而她们所要做的,也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邵华芳正要开口,陡见朱明玉的诡异笑容,身上寒了寒,不由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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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府小姐出门,需得知会掌事姑姑知晓,再由掌事姑姑通禀当家主母。以前洛府的当家主母是慕秋的娘亲古兰雪,而古兰雪去世之后,这当家的权力便被洛老夫人收回,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老夫人倒是没有多难为,听到禀告也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慕秋带着品慧出的门,随行的还有驾驶马车的马夫。
马车驶进一条巷子,便进不去了,马夫有些无奈道:“大小姐,这巷子太窄,车是走不了了,要不小的给您去租个轿子吧。”
慕秋微微一笑,“不了,不太远了,我走着去吧。你就在此看着马车,可千万别让马随意上街,小心冲撞了路人。”
“这……”马夫有些犹豫。
慕秋眯了眯眼,品慧轻哼道,“怎么,大小姐还使唤不了你了?”
她俩目光太过锐利,马夫虽是个汉子,也不由发憷,有些讪讪地弯腰应了,“是是,小的等在外面,您二位进去吧。”
慕秋和品慧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儿,慕秋忽然笑了出来。
品慧奇怪,问道:“姑娘笑什么?”
慕秋促狭道:“在古府时还不知道,姑姑好大的脾气。”
品慧一窘,细细回想,自己也不由笑了,“在古府时,众人敬我是老人,少有这样置辩的。如今到了洛府,我这心里总是有些忐忑,生怕周围的人都来害姑娘,倒确实多黑了几次脸。”
慕秋心中感动,温声笑道:“姑姑总是为我好的。原先我还担心姑姑脾性太软会不适应洛府,现在倒是放心了。”
品慧噗嗤一笑,道:“您当我什么好性子呢,以前小姐上街,有不长眼的过来碎嘴,我和秀雅一人一巴掌打得他跪地求饶……只可惜小姐……秀雅也……如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
慕秋摇头道:“姑姑不是还有我么?姑姑说过,要看着我嫁个好人家的。”
“是。”品慧悲哀的神色逐渐褪去,又弯起了眼眉,“小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我要完成小姐的心愿。”
“嗯,”慕秋点头,停步,推开两扇紧合的木门,笑颜胜芳,扬声道,“朝朝,小树,我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