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了,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张松一行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停下来处理了伤口,也放缓赶路的脚步了。
艰难的爬上了一座山峰,放眼望去,面前出现了个巨大的山谷,山谷中有一个湖泊,湖面平静如镜。
湖的周围是一片草地,草地宽阔,有村子田野的四五个那么大。草地黄澄澄的一片,枯草被北风吹得此起彼伏,像是灰色的波浪。
在劲风的吹拂下,让人意外的惊喜出现了,草地上竟有一群野马,野马正在悠闲地吃着枯草,有时小跑一段,到草深的地方,就不见了,草丛倒伏下去,则又显现出来,真是“风吹草低骏马现”。
“看,马!”二宝说道。
“这么多的马啊!比村里加起来的马都多得多。”厨娘说道。
“好多啊!”四娘低声惊叹。
“想不到,这里另有天地,还好没有被村里发现。”石头也感慨不已。
老铁匠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激动地望着野马。
张松也是心情大好,感觉呼吸舒畅多了,站在山顶,俯瞰着整个草地,再极目远望,蓝天与苍茫的高山、枯黄的草场、活跃的马群相映,就如一副高明的画作,张松感受着这美景,通体舒泰,刚才的疲劳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
“以后我们可以到这里抓些野马来驯养,这样我们就可以有自己的马了,一旦与村里的骑兵遭遇,也不会吃亏。”张松看着自由自在的野马想着自己的心思。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夜晚看不清路,也危险。”老铁匠的声音打断了张松的思考。
“是啊,得早点赶回去,天快要黑了。”张松点头,招呼石头与二宝动身赶路。
在穿过草地时,马匹因张松等人的到来而受到了惊扰,不断地有马匹被惊起跑远,还有一匹马驹胡蹦乱跳,差点就撞到了老铁匠。
“这马这么野,很难捕捉和驯服呢。”石头语气忧愁,说出了张松的心里话。
“这马才好啊,说明它经常奔跑,体质才好。”老铁匠反而很高兴。
张松心里一想,倒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也就笑了,是自己太贪心了,任何珍贵的东西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保有。
“加油,爬过前面这座山再下去,就到了我们住的地方了。”二宝在前面兴奋地喊道。
听见这话,本已疲惫极了的众人都振奋起来。
“真的,真的到了?太好了,快点走,我肚子饿了。”厨娘大呼小叫。
“哎,厨娘,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啊?刚才你也看到了,跟着我们是很危险的,村里的人都想杀我们,你还是回去吧。”张松问道,他确实很好奇。
“不,我不回去,大村老要杀人,王狼要杀人,青萍也要杀人。我要跟着四娘,四娘好,四娘不杀人。”厨娘思忖了会儿道,脸上一副害怕的神态。
张松正待再问。
四娘制止了张松,说道:“厨娘,你就跟着我吧。”
“对,我就跟着你,我一直都跟着你。”听了四娘的话,厨娘害怕的神色不见了,一副高兴模样。
见大家都很好奇,四娘低声说:“厨娘的脑子不是太好,但是她人很好,刚刚又坏了大村老的计策,她还能到哪里去啊。”
“翠花她儿子?”老铁匠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四娘这个问题。
四娘叹了口气道:“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在洗井台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青萍的衣服,青萍一怒之下就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滑就掉入了井中,等我们喊人救上来时,已经太迟了。”
老铁匠听了,半晌无语,只是低头赶路,队伍里的气氛就沉闷下来。
在爬到半山腰时,张松看见了一大片裸露的石块,觉得很奇怪,就捡了一块在手上。
果然如二宝所言,到了山顶就望见了二宝与石头的住处。
只是望山跑死马,真正到了住处时,已是夜幕降临。几人生火烤了肉,吃毕后就围着棚子里的火堆取暖。棚子虽然不太大,好在安全,温暖,也勉强能挤下六个人睡觉。
棚子外面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偶尔传来的猛兽嘶吼,让人心惊肉跳。
棚子里火光通明,一天的紧张生活,大家都极为疲惫,二宝与厨娘早已经躺在茅草上睡着了,厨娘睡在给四娘安排的棚子里最舒适的地方,呼噜声大作。二宝睡在靠近棚子门口的地方,也是鼾声不断。
四娘、老铁匠、石头与张松围着火堆,火光明灭不定,映照在张松的脸上,张松的神色就有点阴晴不定。
“松儿,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四娘低声问。
张松抬起了头,问出了自知道村子是强盗窝以来,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母亲,我们的家究竟是在哪里?”
四娘的心揪了一下,莫名地痛起来,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起,一时竟无话可说。
老铁匠看了看四娘,异常温柔地说:“小松已经长大了,把事情都告诉他好,你一个人背着太苦。”
四娘的脸色几经变幻,终于趋于平静,只是颤抖的声音显示四娘的心情远不是如表面那般平静。
“你的父亲名叫张致远,祖父叫张云,我们家家境富有,是当地有名的大族,全族有二三百人。我离开家里时,你祖父和你祖母都仍然在世,只是这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四娘的眼神透过棚子望向远方,像是能看见那曾经生活过的家。
过了片刻,四娘收回眼神,低头看着火堆,继续说道:“你是贵胄之后,你祖父曾做过大官,你父亲在我离开时已被举秀才,现在也应该做官了吧。”
“母亲,我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张松好奇地插嘴问道。
“你父亲丰神俊朗,为人孝顺,待人慈和,工诗书,善属文,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说起了张致远,四娘脸色绯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从四娘绯红的脸色中,张松隐约觉得自己的父亲与母亲的感情应该非常不错,父亲在母亲心中的评价那么高,为人必定不错,张松感到非常骄傲,见父亲的心情也迫切了,脸上的神色也不免激动起来。
只是瞬间张松又想到了问题所在,“那母亲你怎么又一个人落到了这强盗窝呢?”
“这个问题我来说吧。”老铁匠道,“你母亲一次与你祖母出游,于路途中遇强盗,你祖母命人反抗,杀了一名强盗,强盗劫掠财产后,就意欲取你祖母性命,而你母亲乞求于强盗,自愿跟随强盗,以换你祖母性命,你祖母才因此得救。”
张松与石头都钦佩地望着四娘,对四娘的品行赞叹不已。
“难道那强盗就是?”
“就是大村老他们,到了村里后,大村老本欲将我配与张让,只是后来得知我是名大夫,而能缓解其母亲的病痛,再加上我殊死反抗,则未能配成。”四娘回想往事时,脸上仍有惊容。
“那张松呢?”石头问。
“那时我已经怀了松儿。”四娘终于还是流了泪。
“母亲,你别伤心,我们一定能回去的,回到家里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张松为四娘擦去脸上的泪水。
山峦阻隔,音信全无,十几年来,四娘不知多少次在梦里见到自己的家,见到自己的丈夫,梦醒时分,枕边总是沾满了泪水。
“四娘你不要太伤心,小松长这么大了,这么懂事,张太守与致远见了不知会有多惊喜呢。”老铁匠安慰道。
石头羡慕地望着张松,张松用手用力地搂了下石头,冲他点了点头。
四娘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尽力地平静下来。
张松莫名地突然有点不安,他问道:“母亲,祖父与父亲会喜欢我吗?”
“会的,会的。”四娘忙不迭地说,“当初你祖父与父亲听说我怀孕了的时候,高兴得不成样子,所以才让我跟着你祖母出游。”
张松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那张松外祖父与外祖母呢?”石头代张松问道,张松未必知道外祖父与外祖母,但是石头知道。
“松儿,你外祖父家也是官宦世家,是名门望族。我离开家里的时候,你外祖父的身体并不太好,只是不知现在如何了?”四娘不知不觉又掉泪了。
“四娘且安心,我来村里时,老主人身体还好,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的。”老铁匠再次安慰四娘。
“铁匠叔,原来你是我外祖父的人。”
“是的,我的命是老主人捡来的,从那以后我就是老主人的人。”
“幸亏有你陪着母亲与我,谢谢你。”张松郑重地向老铁匠行礼,一是有答谢之仪,二是也含致歉之意。
老铁匠一下就跳开来,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松你不用向我致谢。”
夜色更浓,火堆将熄,棚子外的黑夜已经浸入了棚子里,隔着火堆已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石头,你与二宝是怎么到村里来的?”老铁匠问。
石头就将自己与二宝的往事说了一遍。
老铁匠感叹:“都是苦命人,以后你们就干脆跟着小松算了。”
“我与石头、二宝是兄弟,我们以后一定会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张松说。
“嗯。我与二宝都商量好了,我们以后要跟着张松做出一番事业来。”
“松儿,如果离开了这里,你想做些什么呢?”四娘问。
这一问,就把张松问得张口结舌,他一直以来想的都是如何对付村里那些强盗,如何离开这个强盗窝,至于离开后想干些什么,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最后,张松只好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考虑过。”
说完,张松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天就别想了,以后再想吧,先休息吧。”四娘起身前往自己睡觉的位置。
张松与老铁匠、石头挨着二宝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