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四娘的身上,四娘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她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抱紧,就那么静静地蹲坐在门脚处。极为漫长的早晨过去,四娘想着要站起来,用了几次力,都没有成功,最后她双手扶门,竭尽全力才勉强站起来,松开手正想迈步,却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
长叹一声,四娘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家里走去。
张松走得匆忙,床上很凌乱。四娘上前整理着床铺,闻着被子上那熟悉的气味,四娘抽了抽鼻子,忍住没有掉泪,只是眼睛突然就模糊了。泪眼朦胧时,突然从枕头处翻出了抹亮光,擦了眼泪仔细看时,原来是把短刀,张松没有将他心爱的短刀带走。
四娘将短刀拾起,看着出了神。不一会儿,她将短刀用布缠好,想了想后,就贴身藏在了腰间。
时光渐晚,四娘就将给老太太准备好的药带上,关了家门往大村老家里去了。
霜冻依然严重,四娘担心地往二宝与石头藏身之处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知道张松这个时候有没有与二宝、石头会合,一路上的冻土也让张松吃了不少苦头吧。
到达大村老家时,四娘发现今天来早了一些。她走到老太太房间的侧门,正要敲门进去,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四娘心里一动,就停止了敲门,侧耳偷听。
“帮助小五子杀害张让的人究竟是谁,你还没有弄清楚吗?”
“回母亲的话,还没有呢,不过上次被杀的那人肯定不是帮凶,帮凶应该另有其人。”
四娘听了暗自惊心,原来杀张让的帮凶另有其人。
“这我当然知道,那你查清楚了没有?”
“没有。我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追查,不然村里人心不安,只能派了疤脸暗中调查。”
“那也是。”
“请母亲也暗中留意,张让死的时候他身边有一块兔子形状的白色玉璧不见了,我估计如果小五子没有取走的话,就是那个帮凶取走了。”
“我会留心的,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与母亲、疤脸、青萍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四娘抬起手准备敲门时,说话声又传了过来。
“听说小六子还在追捕小五子?”
“是的,母亲。说来也怪,当初小五子与小六子关系可是很不错的,可是就是因为上次小五逃跑后,我说了一句小五子从你手中逃跑了,说明他比你厉害,现在小六子就像与小五子有深仇大恨一般,死死地盯住这件事不放。”
“哼,怕不会是心中有鬼吧?他是王狼的亲信,未必就可靠,老四谋划了那么长的时间,王狼一直都参与,直到最后一刻才向你报告,为何不早报告?老四死了,王狼少了一个盟友,现在张让也死了,你也少了一个盟友。你要多培养自己的人,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知道了,母亲,我会安排好的。”
“那就好,我就怕你天天想着四娘,连正事都忘了。”
“母亲哪里话?”大村老尴尬地笑笑“我没有想她。”
“你以为母亲我人老了,眼睛也瞎了?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妻子已经去世近一年了,再娶一个也应当。怕就怕你像以前一样,娶了媳妇又忘了母亲。”
“母亲哪里话,孩儿再怎么样也不会忘了母亲的。”大村老再次尴尬地干笑道。
“哼。不要伤害四娘,如果没有四娘,你到哪里去找大夫,没了大夫你就不怕跟赤尾狗他们的下场一样?因此,你想她我也随你,但是你要多想想赤尾狗他们的下场,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没了四娘,也正因为她在,母亲我这十几年来才过得安稳、舒服。”
“知道,母亲。我不会逼她,但是她如果自愿的话……”
“随你。”
赤尾狗一伙也是强盗,一开始很有凶名,很有势力,但后面就慢慢地势弱了,最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就销声匿迹了。知道大村老不会用强,四娘就放心多了,否则玉石俱焚,张松也就没有命可活了。
老太太的病情确实严重多了,说上会儿时间话,就得休息一会。
“老铁匠跟翠花过得怎么样?”
“还蛮好的。据翠花说,老铁匠对她也没有起疑心,仍然很信任她。”
“你要叮嘱她小心点,千万不要漏了风声,否则你所有的谋划都将一场空。”
“知道了,母亲。”
“打猎的事情你要布置妥当,不要产生什么纰漏。”
“已经布置好了,就等吩咐下去。”
“行了,你出去吧,四娘也快来了,我想休息一下。”
“母亲你安歇。”
四娘心里一惊,正要离开,却听见大村老的脚步往前厅去了。
片刻之后,四娘敲了敲门,叫了声“母亲。”
房门慢慢地打开了,老太太表面慈和的面孔上满是笑容,“四娘来了,快进来,刚刚还在跟大村老说起你呢。”
“是四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哪里,你做得很好。这两天天气不是冷得厉害吗,他担心松儿的衣物是否够,夜晚睡觉冷不冷。”
“母亲,我们都很好,也暖和。谢谢母亲的关心。”
“可不是我的关心,要感谢也得感谢你们大村老。”老太太说完,眯着眼睛看着四娘。
四娘神色自若,但是没有回话。她利索地为老太太温好了药,小心地端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后,暗自叹了口气,喝完了药。
“四娘,我可是没有几年活了。”
“你说的哪里话,你健康着呢,只管安心养病。”
“你就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
“我还真没有骗你,我是大夫,我还不比你清楚?”
老太太内心略有不喜,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四娘虽然聪明,知书识礼,但是她性子刚硬,太过执拗,跟儿子的前妻一样,儿子真要是娶了她恐怕又要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听媳妇的,只是儿子喜欢,没有办法,就想顺便帮一把。
“四娘,你来了。怎么样,母亲的病可有好转?”大村老去而复返。
四娘正式地向大村老行过礼,回答:“还好,坚持用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辛苦你了。”
“应该的。”
“你来了正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组织村里十四岁以上的男子进蒙坑打猎,松儿好像也满十四了,到时叫他跟着老铁匠,他们两个也熟悉,安全一点。你明天和青萍、翠花的儿子一起负责煮饭,煮好了叫人与青萍一起送到蒙坑来。”
“好的。”四娘知道大村老的安排推托不得,只能答应,听见让张松跟老铁匠,虽然有点恼恨老铁匠砍断了老藤,但不知怎么她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可能下意识里还是觉得老铁匠可靠一些吧。
“明天得早一点,卯时末在村里的议事堂集中,到时一起出发,不要耽搁了。”
见事情已经做完,四娘就向老太太与大村老告辞。
在回家的路上,四娘特意到村老们的厨房看了看。厨房一面靠着山,距离村老他们的住处有一段距离。厨房不大,独立于村老及其亲信的住处。厨房前是一眼水井,这是村里的唯一水井,井台上生满了青苔,几只木桶散落其间。井水只供村老与其亲信使用,其他人都不得使用。
四娘进入厨房的时候,厨娘正在忙碌着,厨房里的器具也很简陋,但是一应俱全。四娘看了,记在了心里,与厨娘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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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斜照在山坡上,张松两手枕着头躺在茅草地上,两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心里想着四娘的安危,考虑着老铁匠告密的后果。
二宝宝贝似得端着陶罐不放,陶罐里装了半罐经过提炼的盐。石头手里握着老铁匠昨晚送的那张弓,长时间地开弓,让石头的两只手臂都是酸的,但他仍不肯放下手中的弓。
“张松,等下我们与你一起回去,如果有意外的话,也有个照应,到时我们还可以一起回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晚我们就在你家里住一晚,今晚晚点进家门,明早一早就走,不让人发现我们来过。好不好?”石头提议,二宝也凑过头来,满眼恳切地看着张松。
张松看了看两人,点头答应:“好,但是你们要听我的,不能硬来,让你们走时,不管发生什么,一定得走。”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二宝高兴地说。
“等一下,把肉干取出来,先煮点肉干,吃饱了我们再走。”张松制止了二宝。
“这……”二宝急了。
“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应对所有的事情,今晚很可能会没有饭吃的。”张松解释道。
“走吧,一起去煮点东西,听张松的准没错。”石头推了一把二宝。
吃完饭后,张松带了一柄长矛,二宝与石头每人都带了一把长刀和弓箭,熄了火堆,就出发了。
从有夕阳的陪伴走到夕阳离去,夜幕降临,三人才到张松家里附近。
夜幕下的山村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纱,除了几声归巢后的倦鸟的鸣叫外,张松家附近很安静。
三人头靠着头地躲在灌木丛中,屏气凝息,静静地观察周围有无异样。张松心跳得很快,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克制住想要跑过去一探究竟的冲动,耐心地等待天完全黑下来。
“有烟。”石头小声提醒。
张松点点头,他也看到了自家厨房的烟囱有烟冒出,但他还是没有动,等待天黑后看母亲是否会把箩筐放到门口的树根处。虽然表面平静无比,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张松的心跳得越发地快了起来。
“吱呀。”开门声划破了这静悄悄的夜空,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箩筐,走到树下,随手放在了树旁。
张松激动地立起身来,奔向了人影,“母亲。”
四娘一听,全身一抖,一把抱住了张松,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松儿。”
母子俩叙了会话,张松招手让二宝与石头下来。二宝与石头与四娘见过礼,一起随着张松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