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明翠的话,辛夷讶然的回头看了五娘一眼,“六姑娘病了?”
五娘不由蹙了蹙眉。
昨日自从六娘和赵清媛一起进了那厢房,她一直就没怎么说话,表情惊惶不定的,而且这会儿再一回思,当时五娘从内室跑出来时,她们二人面上根本没有一丝诧异,显然是早就清楚五娘和孟老夫人在那间屋子里。
是陈府的人告诉了她们,还是其中另有缘故?
见五娘若有所思,辛夷悄悄的给明翠使了个眼色,二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又特意挑了芜檐下离芭蕉叶不远的角落。
“刘大夫是在哪里被拉走的,来的是柳姨娘,还是远山阁的丫头?”
明翠想了想,道:“我只打听了几句,说是刘大夫刚出了寿安堂,就被柳姨娘亲自过来请去西苑的,”顿了顿,又满是怀疑的小声道:“辛夷姐姐,你说六姑娘是不是故意装病的?本来一直以来定的规矩就是先去寿安堂,然后是东苑,最后才是她们的西苑,而且是什么病竟是连半个时辰都等不及……”
“六姑娘向来身子弱,昨个又受了惊吓……”辛夷心中也是狐疑,柳姨娘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刘大夫出了寿安堂才出现,显然早早就等在那里。
但若是六姑娘真的病了,依西苑以往的行事,应该是直接奔老夫人那里去的,哪里会故意避着。
二人正倚着粉刷的壁角低声说话,没一会儿就听到明月的声音,说是刘大夫过来了。
辛夷急忙出了拐角迎上去,接过药箱,笑道:“刘大夫您来了,姑娘早早的就在屋里等着呢!”
刘大夫一身湖绸长衣,须发乌黑,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
他因自小便在城西的广德药铺做伙计,过了十五岁被收为弟子,而今行医近二十年,在禹州城的名声极响,有不少的夫人平日里也愿意请刘大夫过府,即使有时要等个一两天才轮得到。
“刚才在贵府的六姑娘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刘大夫捋了捋胡须,跟在辛夷身后进了屋,给五娘见礼,温和道:“五姑娘的脸色比六姑娘的看上去要好许多……”
五娘听到动静,早已将书收拾到榻角,又让辛夷去泡茶,“前几日祖母不是刚送了些铁观音过来……桂枝收在红木卷草纹的翘头案上,你去拿来。”
刘大夫闻言,忙是笑着摆摆手:“五姑娘太客气了,我今日是来请脉的,喝那等好茶不是浪费了么!”
五娘眨了眨眼睛,一笑:“好茶摆在我这里,无人问津才是浪费呢,好马尚需伯乐,好茶也自当配雅客,”等刘大夫坐下了,她又问道:“您刚才说我六妹脸色不好,她可是哪里不适?”
刘大夫略一颔首:“心绪凝结,忧思过重又受了惊吓,须得好好养几日,不过也无大碍,这症状与我昨晚看的陈二小姐差不多。”
五娘点点头,姣好的脸上充满了关切之色:“之前就听说陈二小姐也受了惊,不过好在一番惊变,少有人受伤,也是万幸,不知我祖母身体可有不妥?”
刘大夫又道了一番说辞,说是老夫人身体康健,不过他仍是开了两副养身的药膳,以供平日用着。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的时候,明月取来脉枕垫在五娘的腕下。
刘大夫闭目诊脉。
屋内顿时静悄悄的,只有微风透过雪青色的帘帷,吹过榻角书册时,卷页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靠近纱橱的红木方角柜上,摆着一个精雕细绘的美人扑蝶玉瓷瓶,里面的四五枝雪白的玉簪花,含苞待放。
不过一会儿,刘大夫收回手指,含笑道:“五姑娘身体素来养的很好,不过以前我给贵府开得食膳方子,姑娘不如用两个月,那方子用来养身再好不过。”
辛夷侍立在一侧,连连点头,将大夫所说的话一句一句都记下。
既是请完脉,辛夷便将茶奉了上来,刘大夫推辞不过,再且,铁观音本就是他的心头好,闻到那飘出来的袅袅茶香,他就有些心痒难耐,最后只好半推半就的又坐了下来。
青花盏内茶香气韵悠长,有如空谷幽兰,待喝入口,刘大夫不由长吁口气,眯眼笑赞道:“浓而不涩,郁而不腻,余味回甘,齿颊流香,果然不愧有圣妙香、天真味之美名。”
五娘顺势笑道:“刘大夫既是喜欢,等一会儿离开时包一些带回去细品。”
刘大夫连忙推辞,但到底拗不过,临走时辛夷取了一小罐铁观音,塞进了药箱里。
刘大夫见状,略一沉吟,似随口般的又说了句:“这阵子五姑娘最好别出门,因昨夜陈府一事,禹州城内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不一定什么时候又会出乱子。”
等送完人回来,辛夷跨进门,只见五娘已是两只手臂垫在脑后,面容朝上盯着缠枝雕纹的屋顶,平躺在炕上。
窗外细碎如金般的阳光透过薄纱,静静的洒在那张细润瓷白的脸上,愈发衬得眉目姣姣,娇艳明丽。
辛夷一时都移不开眼睛。
这等妙丽姿容,还是姑娘还未完全长开的时候,也不知将来,姑娘仅凭这一张脸,便能惹来多少人的羡慕和嫉妒。不过她以前就听说过,姑娘同三夫人秦氏生的很是相像,十几年前,三夫人在京都风采卓然,不知惹来多少世家公子的倾慕……
纷纷杂杂的乱想着,等辛夷回过神来,却是恰好对上五娘诧异的视线。
她不由脸上一红,连忙走了过去。
五娘不知所以,见她满脸红晕,不免打趣她:“该不会是见了哪家的小哥儿了?若是有了心上人,你只管与我说,一准儿给你准备厚厚的嫁妆!”
上一世她在进小慈斋之前,替辛夷寻了户人家,虽说辛夷成亲后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到底因是年岁大了,子嗣不是很容易。
直到她重生前,辛夷也仅仅只有一个女儿。
待转神,又听辛夷嗔恼笑道:“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奴婢可是要跟在姑娘身边一辈子的……难不成,姑娘现在就厌了奴婢吗……”
五娘“扑哧”一笑,握着辛夷的手臂从炕上坐了起来,想了想,一骨碌跳下来:“咱们去祖母那里看看,过会儿再去西苑,你将那支三十年的人参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