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媛和赵婵娟的寿礼,分别是一幅前朝静斋禅师的赏松图以及高约二尺的珊瑚树,赵清媛早前就打听到陈老夫人很是推崇静斋禅师,极是喜欢收藏禅师手稿画稿,而珊瑚树自然是想用来讨陈夫人的喜欢了。
本来这两样也是极出彩的。
可惜孟六娘的福寿六轮扇一出,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赵清媛站在靠近一个雕工细致洋漆铜架子前的角落里,铜架子上并排摆放着两盆紫丁香,浓浓郁郁,香气芬芳。
养花是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因而在场的不少夫人小姐们都有这个闲情喜好。
而且赵清媛的容貌气质以及悠然沉静的姿态,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但一旁的赵婵娟却是恨得牙痒痒,孟六娘将她的计划都打乱了,平日里她们二人关系虽是不错,但那可是因为都讨厌孟五娘的缘故。
而且之前她们也没有多少利益冲突。
今天赵婵娟一心一意的想要用这流光溢彩的珊瑚水拔得头筹,这会儿却落了个空。
“孟五娘你可真没用!”趁着姐姐赵清媛在陪一位夫人说话,赵婵娟来了孟五娘身侧,语气很是阴阳怪气,“……你还是姐姐呢,竟然被庶出的妹妹压过了风头,。”
“再出风头也是孟家的女儿,六妹妹这般出色,作为一家人,高兴都还来不及,倒是婵娟妹妹你,今天可是陈老夫人的六十寿辰,你这副表情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不定是觉得陈家待客不周,惹得客人不高兴了……”
五娘这会儿正因之前偷听到的事情而忐忑难安,赵婵娟没眼力价儿的上来挑拨,她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又往祖母那里看了一眼,见暂时没什么事情,便道:“有些闷,我出去待会儿。”
说完后就抬脚出了牡丹厅。
“嘴上说的好听,装的不在乎,心里还不知怎么恨呢!”赵婵娟刚才被噎住,后来见五娘一脸沉重的走了出去,口上讥讽了句,这才舒服了些。
牡丹厅正前有一不大的小花厅,四周敞窗通风,左右又分别以四架小坐地水墨屏风相隔着,东面墙壁上悬着个不大的匏器葫芦,另铜架子上摆有珐琅花鸟瓶等,别致雅衬,很是惹人注目。
这里大抵是日常待客之所,此刻有五六位闺秀小姐们分成两堆儿,正坐在这里喝茶聊天,说的差不多都是今年流行的衣衫首饰之类,而从这小花厅出去便是左右连接的抄手游廊,再穿过去就是来时见到的假山石。
过了假山石,再旁边便是临苍堂,这会儿自然不能出去。
五娘脚下步子不停,心里烦闷难挡,捏着袖子绕抄手游廊转了两圈,糊里糊涂的走着,待再抬头时,却是大吃一惊。
她怎么又离着那碧湖不远了?!
不过幸好湖畔已经没了人,湖面上的三艘小舟仍在随着细细的水流飘飘荡荡,她踮着脚探头往那边儿望了望,一咬唇,飞快的跑到湖边,打量起这三艘小舟来。
今晚那些人口中的“撤退”,应该就是乘小舟离开。
刚才她就在想,要不要先去偷偷告诉祖母,然后让祖母提醒陈老夫人,或者她现在将小舟的绳索解开……
五娘心中很是心动,很快她也付诸行动。
只是没一会儿,她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又极轻。
手中的第一条绳索还没有解开一半,孟五娘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浑身的寒气似乎在来人停驻在她身畔的一瞬间,都炸了起来。
“小姐是想泛舟游赏?”声音很普通,并不是之前她偷听到的灰衣人和青衣书生的嗓音。
五娘悄悄的吐了口气,煞白的脸也恢复了些血色。
站在五娘身边的人见她不吱声,还道是女儿家害羞的缘故,因此再说话时显然就带了歉意:“是我唐突了,小姐莫怕,不过今天是老夫人寿辰,下人们都在忙着,小姐若是独自乘舟也让人不放……”
“你是陈三少?”五娘站起来,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脚尖,待缓过麻意后,她抬起头,略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眼前这男子顶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深赭色袍子,眉宇间风尘仆仆,而相貌也像他的声音一般普通,倘若在人群里,绝对认不出来这也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
陈三少皱了皱眉。
“小姐认识我?”
五娘暗道了声不好,她能认出来,也不过是前世偶然见过他一面而已,但此刻这陈三少一身风尘倦色,显然是刚赶回来的,而这一世两人之前并没有见过。
她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竭力掩饰性的笑笑,“以前听人提起过。”
这明显的托词显然并不能让陈三少释疑,他本是姨娘所出,但打小就被陈老夫人带在身边,过了十岁后又送去了云山书院读书,鲜少在禹州城里出现。
像眼前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乌发柔顺黑亮,五官精致,杏眼灵动,他脑海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
五娘暗暗焦急,本来她刚才还想就直接告诉这陈三少好了,但以现在这情况,怕是她说了,他也会先将她抓起来审问一顿吧!
“早前听说陈府有处碧湖景致格外隽丽,偶尔走到这里便心有所动,”左右无法,五娘沉下心,打了个哈哈:“让陈三少见笑,小女失礼了,时辰不早,想来戏台子也准备好要开场了,我这就先回去了。陈三少您这是刚回府?快去洗漱洗漱,换身衣裳见陈老夫人吧,陈老夫人定是欢喜的很。”
还是回牡丹厅那里告祖母的好!
打定主意,她抬脚晃过陈三少,但是下一瞬,五娘却是双眸瞪圆,身体猛的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陈三少虽然满腹疑惑,但见状仍是眼疾手快的搀了她一把。
带着粗茧的指腹下,隔着薄薄的夏衫,少女的皮肤白皙而柔软,陈三少目中微动,收回了手,转眼也察觉了五娘的不对劲儿。
他顺着她僵住的视线瞧了过去。
并没有什么人。
陈三少又向五娘瞥了一眼,后者的视线牢牢定在那名下人身上,仿佛遇见了什么天大可怕的事。
而灰衣人站在原地,满是恭敬卑怯的向陈三少弯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