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尝不可以躲在暗处,远远地看着她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欢好,孕育,衰老,凋零。
一切都只是他太过贪恋。
六皇子,宇文珩,他又一次栽在了他的手上。
当年江别离转遍了各处皇宫,无不全身而退,只栽过一次,那就是在大周,一个不起眼的宫里,一个清秀的皇子,用一个扳指,把自己从房梁上弹了下来,用剑指着自己的喉咙,却风淡云轻地笑着说:“身手不错哟。”
他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哀莫大过于心死,”宇文珩的嗓音像西风划过荒原,寒冽而坚决,他看着像是被看不见的烈火啃噬着的江别离,从开始的挣扎,到后来的行将就木,补上一句:“江兄,你是个人才,我求之不得,只是,我若想用你,就必得如此,不破不立!”
秦蔓刚刚只是大气不敢出,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如坠冰窟。
亏我居然还想睡他!这么可怕,阴险,残忍,狡诈,一肚子坏水的人,别说睡,我以后看都不想再看到他!
“把他关进镜湖牢里,好生伺候着。”
亲兵拖起被抽了魂的江别离。
“江兄,我们曾经是朋友,所以你的女人,我不会去碰,更不会去杀。”宇文珩盯着江别离的眼睛,他眼中的锋芒像正午的日光,刺得江别离睁不开眼,他一字一顿地说:“是你,是你亲手杀了你的灵珊。”
宇文珩挥手让亲兵退到殿门外,只留下贴身太监小海子。
他走到卧榻边上,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黑影在秦蔓脸上,秦蔓屏住呼吸,恨不得自己是真得死了。
“王爷,您到底还是这样做了,楚灵珊是大虞的公主,在民间颇有名望,”一旁的小海子说话慢慢悠悠:“这刚嫁过来,就这么死了,对大虞那边可该怎么交待。”
“这是楚佑棠背信弃义的代价,他已经死了,只好用他女儿的血,血债血偿十年前,我大周雁南坡的三万忠骨,”宇文珩的眼里阴霾密布,少顷,他说道:“不过,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大虞的公主会好好的,真的已经死了,还可以有假的,我早有安排,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了新的人选。”
“老奴糊涂,王爷英明,”小海子干笑一声:“敢问您选的哪位?可是那位“剥糖纸”姑娘。”
剥糖纸的姑娘,那不就是我嘛?枪打出头鸟啊,这冷血的魔头怎么就盯上我了,秦蔓愁的不知怎样才好,她又不能跳出来,大吼一声:我就是那个剥糖纸的。
宇文珩爽声大笑:“没错,大虞的女子,各个都呆板得像根蜡烛,也只有那个“剥糖纸”的——
听到这,秦蔓还是忍不住得意,真是的,才刚认识就夸我,让人怎么好意思在心里骂你是个魔头呀。
接着她听见宇文珩说了下去:“只有她,蠢得有趣。”
蠢?死魔头!果然不安好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拉到哪里毁尸灭迹了。
正愁着,却听见宇文珩说:“愣着干什么,知道还不赶紧把那个姑娘给我带过来。”
小海子忙不迭地跑出去,寝殿里便只剩下宇文珩了。
月华清冷,宇文珩从怀里拿出一只埙,放在唇边,一阵清冷空洞,如泣如诉的埙声,奏起一支辗转反侧的小调。
秦蔓只觉得曲调哀婉动人,却并不知道,这首调子来自大虞,而歌词就是“王女窈窕,远嫁他乡;王女灵秀,耽于财狼。”
做了小蔓的楚灵珊,正由小海子领着,一路无话奔向寝宫,公主只觉得异样,只招小蔓一个人过去,路上又没有半句嘱托,不知是福是祸,她不由得戒心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