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子的扇子在暗器发射之前已经出手。
他下了一步险棋,他们能否脱险,在此一举,他把秦蔓紧紧护在怀中,即便不能成功,怀中的女子也不会受伤分毫。
激射而出的扇子,旋转斜飞,像一只飞盘,直奔画舫的桅杆。
桅杆上手腕粗的缆绳,牵引着厚重而巨大的船帆,
那扇子正飞向那缆绳,将它生生割断,船帆失去牵引之力,像巨大的翅膀,从桅杆上跌落下来,压向甲板。
武士家丁,箭镞暗器,在他们离目标近在咫尺之时,遭受灭顶之灾,被这船帆压在底下。
而两个飘逸的白色身影,却从帆布的缝隙中侥幸逃出,飞向空中,那纸扇也像完成使命,归家的飞鸟,盘旋着,最终落在白衣公子的手上。
他揽着她,落在船舷,最后看一眼甲板,船帆下人头攒动,好像大风刮过的沙丘。
于是,纵身一跃。
他那样一直揽着她,月光洒在他精致立体的侧颜上,映出一抹阴影,他手臂给的温暖,让秦蔓意乱神迷。
在下坠的一瞬,秦蔓抬起头,被这夜幕惊为天人,苍穹在上,她望见万丈清明,星光璀璨。
即便已经踩在坚实的船板上,秦蔓却只觉得脚下虚浮,如同踏在棉花般,蓬松柔软的云端。
白衣公子看到怀中女子,飞霞覆面,眸子里那一汪晶莹,轻晃不已,朱唇微张,露出如贝皓齿,她身子软得好像,随时都可以融化掉。
她的脸那样红,难道是,自己又一次唐突了她,他松开她,拱手道歉,平日伶牙俐齿荡然无存:“情……情势危急,唐突了姑娘。”
可姑娘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似的,就那样望着他,眼神清澈而茫然,她的双颊绯红更甚,难道是?
也是,这位姑娘虽然勇敢,却也还是个姑娘,自己就这样抱住她,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是不得以,却也让她这般羞赧尴尬。
还好,这次她就在这广阔湖面的孤舟之上,不会闪到影壁墙后面,一溜烟地逃掉。
“姑娘?“
秦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白衣公子正一脸抱歉地望着她:“姑娘。我有一个妹妹,也如你这般年纪,你们的容貌也颇有些相似,我方才一恍惚间,把你当成了我的妹妹,所以才会……“
“妹妹?“他说我像他的妹妹,秦蔓从恍惚中挣脱,简直是一勺粪水浇在了含苞待放,情窦初开的花蕊上,秦大拿脸上客客气气,心里却炸了关帝庙。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像你妹啊,怎么古代也这么流行发好人卡,打兄妹牌啊。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我想对你说,大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而你却对我说:妹妹。
壮汉不慌不忙地撑着船,带着他们消失在夜色。
秦蔓刚才还是痴痴地望着男神发呆,这一秒已经摆出一副“看风景,别理我”的样子,转过头去,湖畔的灯影阑珊,熙熙攘攘,丝竹笳乐穿过水面,变成缥缈的呓语,秋夜微寒,如水的凉风从她的面颊拂过,刚刚的千钧一发,死里逃生,好像一场梦。
常公子的眼睛却没离开她片刻,他雅擅丹青,也画过天下美女无数,他端详她侧颜的骨相,并算不得完美,却为何教自己却难以挪目。
“妹妹,你有没有受伤?冷不冷?“常公子柔声问着,他拿着披风,轻轻披在秦蔓的肩上。
这一声妹妹,叫得这样好听,柔情关切,如荒漠甘泉,叫得秦蔓的心,起了一层涟漪。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脸,痴痴地望着夜空,今夜的星星有那么亮么,摇摇欲垂,撩拨着自己的心头不肯罢休,这肆无忌惮的璀璨就是在逼自己,逼自己直到行将就木的那一天都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