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晋蒋氏正是在这里思来想去不得头绪,听说有丫鬟当时在场,而且还知道一些很紧要的细节,当即命她快点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能说错一丝一毫,也不能漏了一丝一毫。
丫鬟刚好又是个口嘴伶俐的人,说起话来活灵活现,经她这么一说,便把膳房当时的情景活生生的展现在了人眼前一般。
太福晋满意的点点头,金大福晋眼带赞赏,命丫鬟先退到廊上候着,怕还有什么事要召唤。
丫鬟退下后,太福晋再次点点头道:“这丫鬟子口齿难得,竟不输给当年的碧珠,这是哪房的丫鬟?”
“太福晋再也料想不到,这丫鬟不是屋里的,是在东膳房柳管事手下做活呢。”
“哦?”太福晋吃了一惊,“这么个伶俐人怎么丢膳房去了,那不是大材小用嘛!”
“可不是?当初可能是年纪小,怕放屋里不稳妥,便派去膳房的吧。”
太福晋道:“这丫鬟说的一通话,你怎么看?”
金福晋缓声进言道:“妾身以为,这丫鬟的话乍听起来也许平平淡淡,无甚奇怪。可从头到尾细想便有些蹊跷之处。”
“哦,怎么说?”
“兰福晋教授,见夏福晋新来乍到,热诚相待也是有的,可是从丫鬟所说来看,兰福晋从头到尾越俎代庖有些过分吧,不说主理本该是夏福晋,就是最后舀王爷的汤都是兰福晋亲自代劳,我倒要问问她,这是她教授夏福晋呢,还是夏福晋给她打下手呢?”
“我们喝的汤都是好好的,不正是说明问题就出在王爷汤盅里面吗?我派鎏喜一个个询问过了,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端汤的丫鬟接近过王爷的汤盅,可那丫鬟是王爷屋里的,说句实在话,王爷屋里那几个丫鬟,哪一个又不是指着日后做王爷屋里人,有朝一日丫鬟变半个主子呢?不尽心尽力伺候好王爷,反倒害他,这理根本说不过去。“
“嗯。”太福晋对金福晋这说法深以为意。
“如此一来,那就只剩兰福晋接触过汤盅了!太福晋您说呢?”
“我下午也让碧珠云珠去查过,和你说的也差不多。兰福晋亲力亲为本是好意,可如此主理,这倒也是有些不妥!”太福晋停顿一下又说:“不过以此为据坐实此事是兰福晋所为,怕是也草率了些。
“那是自然!”金福晋忙接太福晋的这个话茬。
金福晋不是什么无脑小人,她没这么蠢,以为用这么个丫鬟证言就能将兰福晋陷入绝境,从一开始她就没这个打算。
这次计划,她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收买拉拢夏縕婧,作自己得力心腹,她受够瑾安容的办事能力了。二呢,确实意在兰福晋,金福晋很清楚,太福晋一直有心抬兰芝琴,她要让太福晋对兰芝琴心有忌讳。就好比进了茅房,出来哪怕是衣服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沾染,那也脱不了一身臭味。她要的就是这效果,让兰芝琴臭掉。
金福晋继续说道:“妾身琢磨着,兰福晋要害王爷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只能是嫁祸夏福晋。不过此事不比寻常,又涉及府内福晋,虽然有这丫鬟的证言在,也还是要谨慎为是。赏花院那里偏僻,就是羁押上一段日子也不会有什么风浪,正好慢慢的细细摸查。”
“嗯,你这话在理。眼下看,也只能暂时就把人安置在赏花院一段日子了。其他的,你再安排人好好查清楚,我让碧珠去帮忙。”
“是!现在既然已经查明夏福晋与此事无关,妾身觉得,应该马上把她放了,她已经是受害之人,更没有理由让她冤上加冤,把她放回琮珠院,这样也显得我们王府家法分明,太福晋的意思……”
蒋氏当即赞同道:“那当然!夏福晋连汤盅都没有接近过,何来的错,我们百年王府当赏罚有据,方才能服人心。现在也为时不晚,我去让云珠到赏花院传话。”
金福晋忙笑道:“哎呦,这么点子芝麻小事,还烦劳云珠呢!太福晋这里还得让她眼前伺候着呢!我啊,这就让鎏喜去赏花院接夏福晋,随同太福晋这一番赏罚分明的话说给夏福晋听,太福晋您就放心!”
“也好,那你就赶紧回吧。”
“是。”
金福晋忙出了屋子,叫上廊上候着的膳房丫鬟,眉梢带笑,脚步轻松的匆匆去了。
金福晋人刚走,碧珠就进了屋。
“太福晋,这事……?”
太福晋道:“这事暂时让金福晋去查去了,我让你去帮着。你多留心点。”
“是。”
太福晋兀自陷入沉思。
事情比之前看来更复杂了。
原本以太福晋的多年宅斗经验来推断,这事不应该是兰夏二人所为,这招数太明显了。过于明显就应该反着去思索了。
可是,她发现自己一直将兰夏二人当成一个整体去思索,现在金福晋的话倒是提醒了另一种可能。
一人投毒,害的正是当事的另一人。
在蒋氏二十多年的宅斗记忆里,这种例子不但存在,还不止一两个。比如十多年前,那个和她同时期进府的张福晋,就出过这样的事情。她和一个刚生了个女孩子的蒋福晋同去后山赏桃花,两人却不慎把另一位对面而来的茹福晋撞得滚下了坡,那是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这事后来被定罪为蒋福晋生了女孩,因心有不甘,便害有身孕的茹福晋小孩没了。
当年一开始这事情就被断定为蒋福晋有意谋划,因为她有理由这样做。
而事实是,她正是因为有这个理由,而被张福晋利用。
有时候,事情的真相往往和常情相反。
直到后来,一次偶尔的情况下,张福晋才被揭发出来。
蒋氏现在回想此事,虽然时隔多年早已人事变迁,但她还是一阵心悸:试想,如果当时自己是后府执事之人,也多半被蒋福晋这个充分的“理由”给带偏了思路,误伤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