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柳家,祖上在后周为官,后因不满宋太祖陈桥兵变,才隐居常德,从此世代经营,不参与仕途。其后代于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本古代经卷,其中记载了颇多炼气修行的法门,柳家人照此修炼,倒是在修真界也创出不小的名号来。
柳家当今的家主柳盈天,便是薛青衫兄弟的亲舅。
薛青衫等人来到柳府之前,正要敲门而入,忽然自门内传出一阵脚步声,隔了片刻,只听得吱呀一声,府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两名当差打扮的人,一脸的市侩,眉头不停地皱着,也不知是在忌讳着什么。
后面跟着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身穿锦绣华服,仪表堂堂,但鬓间颇多白发,想必也是一个辛苦勤劳的人。
那中年男子握着当差的手,口中温言道:“这次就麻烦二位官爷了,日后若有需要尽管上柳家来,柳某人必定好生招待!”
那两名当差的闻言,对视一眼,均是脸现喜色。毕竟对于一名官差来说,明面上的俸禄实在太少,只是勉强够自己花的,除此之外的开销就完全不够,若是能攀上这么个大户人家,从此就多一分财路了。
二人当即笑道:“好说好说,柳家主若有需要,只需言语一声,咱们兄弟绝不含糊。您老先忙,咱们这便回去复命了。”说罢抱拳谢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中年男子正是柳家家主柳盈天。
柳盈天正待转身之际,一眼望到了门口的薛青祎等人,随即脸现喜色,走上前去握住薛青祎的手,说道:“青祎,你可来啦!”
薛青祎脸上一红,说道:“抱歉,路上发生了点事,耽搁了一会,没来晚吧?”
柳盈天摇头道:“没关系,咱们进屋里说。”说着招呼众人一道进屋。
来到客厅,便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薛青衫等人均是皱紧了眉头。
柳盈天对众人道:“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刚进行完尸检,才打扫完,有些异味还没除净,还望各位别见怪啊。”
薛青祎握着舅舅的手,忙道:“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见怪不怪的。对了,舅舅,尸检的事情如何了?”
柳盈天叹了一声,招呼众人座下,命令下人奉茶。众人都已经坐定,柳盈天这才说道:“结果出来了,证明我并没有害妻的举动。”
薛青祎道:“那不是挺好么?”
柳盈天摇了摇头,却并不如他这么喜悦,反而叹道:“原本我也像你这样,没杀妻就是没杀妻,既然不理亏,还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当我看到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就这么被搜肠刮肚,翻的肠穿肚烂的,想起平日里生活的种种,不辞辛苦的操持着家务,还替柳家生下两个孩子,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啊。”
薛青祎也感到一阵难过,走到舅舅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一句节哀顺变说得轻巧,却无人能够切身体会当事者的心情。但是数千年来人们在面对别人亲人离世的时候总会说这么一句,以表达自己也在替对方难过。
柳盈天拍了拍外甥的后背,点头道:“这次距离湖广会盟时间不长,你就别回荆州了,在常德陪舅舅待几天,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薛青祎点头笑道:“甥儿正有此意。”随即想到了什么,招呼薛青衫过来,冲舅舅说道:“对了舅舅,这次我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来你肯定也想见见。”
柳盈天一愣,看着缓步走来的薛青衫,但见此人年纪轻轻,但目露精光,相貌堂堂,眉目间依稀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此人是谁,不禁望向薛青祎,说道:“这位是……”
薛青祎笑道:“哈哈,舅舅你果然认不出了,这位就是我弟弟薛青衫,也是你的外甥啊。”
薛青衫苦笑一声,冲着舅舅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舅舅你好。”
柳盈天一脸的惊奇,看着眼前的青年,这才发觉此人确实与薛青祎颇为相像,连忙上前握住薛青衫的手,口中颤声道:“好,好。你平安回来了,很好,哈哈。”
薛青衫干笑数声,心中却嘀咕着:“我才离开六年,怎么一个个的都好像以为我死了似的。”不由得郁闷不已。
柳盈天脸现欢喜之色,正是数日以来唯一一次真正的开怀之笑。他上下不停地打量着这个外甥,口中说道:“还记得我上次看到你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想不到那一次见面竟是最近的一次了。唉,青衫,这些年来你都去哪里了?”
感受到舅舅由衷的笑意,薛青衫一阵感动,这才说道:“甥儿这些年一直居住在深山,潜修道术,以致冷落了亲人,有些惭愧。”
“诶,咱们修真者就应该以修炼为主,你能下功夫努力修炼,乃是薛家之福。”二人多年未见,柳盈天多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话也多了起来。
不一会,从内堂走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七八岁,女的二十四五岁。二人穿着打扮均是华贵奢侈之风,正是柳盈天的一对儿女,男的叫柳宗南,女的叫柳菲。
柳宗南走过来大声道:“原来是表哥来啦,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柳盈天见他们二人过来,将头别过,闷哼一声,并未言语。
薛青祎见舅舅的模样,想到从前之事,知道他余怒未消,心中对这两个表弟表妹也十分着恼。但他远来是客,也不好弄得太僵,当即笑道:“我也是前脚刚进来,一口水还没喝成,表弟你就来了。”
柳宗南将信将疑:“是么……”
这时柳菲倒是发现了站在父亲身旁的薛青衫,见他有些眼生,便道:“表哥,你也不介绍介绍这位年轻的小哥。”
还未等薛青祎发话,薛青衫便笑道:“表哥表姐你们好,我是薛青衫,好久不见了。”
说是好久不见,实际上却是从未见过。
薛青衫从小自闭,极少见人,那时候两家来往的少,除了柳盈天见过他一两次之外,他这表哥表姐此次还是第一次得见。
柳菲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薛家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随即一张脸笑靥如花,忙道:“原来是表弟啊,真正是多年不见了,这次可要多待一阵啊。”笑归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显的应付。
薛青衫干笑数声,并未答话。
薛青衫兄弟二人与柳宗南兄妹的关系本就不是十分要好,除了开场寒暄之外,再无话说。加上柳盈天伤心这对儿女对待自己时的所作所为,心寒之下,更是不愿搭理。一时间,客厅内再无人说话,场面尴尬至极。
众人就这么相对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所打破。
从门外走进来一名下人,冲着柳盈天恭声道:“老爷,门外有客人求见,说是潇湘馆前来拜庄。”
“潇湘馆?”柳盈天皱了皱眉,知道潇湘馆来自苏州,后迁徙到常德,门内皆是女子,且各个习得女红、抚琴等雅事,却是神秘之极。柳家素来与潇湘馆极少来往,不知对方此刻来访,是何用意。
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把人家姑娘晾在门外终归不好,便吩咐道:“带她们进来吧。”
那名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薛青衫毕竟久居深山,于修真界之事可谓知之甚少,便低声问道:“大哥,这潇湘馆是什么来头?”
薛青祎解释道:“潇湘馆是修真界中一个奇特的门派,门下皆是女子,但却不收尼姑、道姑之流,反而招收的都是一些良家女子。一般的门派都是以传授修行的功诀法术为主,可是潇湘馆却不同,乃是为了教授这些女子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修真炼道在潇湘馆来说反而是末流了。不过其门下的女子大多风流,门下弟子与许多名门大派子弟有染,耳目遍及各处,信息网极大,堪称知机阁之外消息最灵通的门派。”
薛青衫暗暗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柳宗南却在一旁笑道:“表弟看来对修真界知之甚少啊,连潇湘馆都不知道。”
薛青衫“哦”了一声,并没答话。他心中对舅舅颇为尊敬,想到这位表哥之前的所为,对这个表哥的印象却不怎么好。
柳宗南却像是不知趣似的,仍然说道:“据说当今潇湘馆馆主的亲传弟子周婉婷色艺双绝,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一支箫吹得婉婉动听,可惜一直未曾得见,若是此刻来得是周姑娘,我就是少活两年也甘愿呐!”
他这话说出口,就连旁边的柳菲听后也颇为鄙夷,暗道:“大哥还是这般好色。”
薛青衫心中却想:“箫?难道是师父?”忽然联想到内心深处的那道倩影,一名绝色美女口中吹奏着玉箫,箫声清扬,婉约动听,一时间竟有些痴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心想:“别瞎想了,师父怎么会去潇湘馆。”
他脸色微红,环视众人,发觉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当即松了口气。
过得片刻,先前那名下人引上来几名身穿绿衣的美女,皆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极美,各有各的特色。
为首那名女子手持一支绿色的箫管,却与旁人不同。但见她身穿一袭墨绿色的长裙,迈着如梦幻缥缈般律动的步伐,莲步轻移。样貌极美,打扮得十分端庄典雅,高贵秀丽;同时又眉目含情,一双媚眼秋波含情,彷如要勾尽世间男子的目光;偏生一张俏脸生得俏丽脱俗,犹如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般天真无邪。
这么样的一名女子,仿佛集尽了世间女子所能够拥有的一切妩媚、脱俗、天真等矛盾于一身,但细细看去,却发觉这种种矛盾集于一身却又是这么的浑然天成,不带有一丝瑕疵。这名女子与身后数女相比,犹如众星拱月,反倒有些格格不入。
为首那名少女正走上前来,冲着柳盈天婉婉行李,轻声道:“小女子潇湘馆周婉婷,见过柳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