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衫……”
春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二衫这个名字严格来说并不是薛青衫的小名,而是薛青衫小时候和春妮玩耍时,后者给他起的外号。
在薛青衫幼时还处于自闭的情况下,春妮作为他的贴身丫鬟对他的起居生活悉心照料,无微不至,所以薛青衫第一个接受的人实际上并非是父兄,反倒是这个和自己同龄的丫头。
春妮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俊脸,这是自己进薛家以来最亲近的二少爷啊。她娇憨的脸蛋上透着微红,眼眶有些湿润,口中不住地道:“二少爷,是你么?”
薛青衫点头笑道:“是我啊,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么,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春妮喜笑颜开,将薛青衫拉到一旁,和他絮絮叨叨的说起以往的事。
“二少爷?”
那管事的老者口中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谓,心生不妙之感。他瞪大了眼睛,问春妮:“春妮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春妮这才回头看他,笑道:“这位呢是我们薛家的二少爷,家主的亲弟弟,这些年来一直在外未归,如今算是回来了。”
管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心想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上来了,这薛家二少爷刚一回家,自己就得罪了他,搞不好自己这个薛家管事的职位不保。
他连忙赔笑:“原来是二少爷啊,是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二少爷,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春妮才刚进来,不明所以,望向薛青衫,意示询问。
薛青衫见他变脸变得快,心生厌烦,便拉着春妮的手,往内堂走去,边走边说:“我们进里屋说话。”说着牵着后者的手往里屋行去,只留下管事等人愕然地停在原处。
管事本来就心中有气,但对着二少爷不敢发作,一股火气便全冲着旁边的食客去了:“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好不赶快随我前去林家,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被打发回来,不需要找回场子吗?”
众人心中听得一激灵,连连叫苦不迭:“您老自己得罪的二少爷,干嘛朝我们发火啊。”
薛青衫带着春妮回到自己的卧室,见屋内陈设摆放均与六年前无异,不禁叹了口气。
春妮走上前来笑道:“是大少爷吩咐的,他说这个弟弟认生,要不给收拾的和原来一样,等以后回家了恐怕睡不着觉。”
薛青衫一怔,大哥如此念着自己,心中感到一阵温暖。想到自己多年来未曾回家,把偌大的一个家族全部留给大哥一个人打理,心中越发的愧疚。
要知道,家族与修真门派并不相同。
修真门派开宗立派便是为了广收门徒,把门派的功法与精神传承下去,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师徒间并无并无藏私,是以一个门派往往发展数百年、甚至千年之久。
而家族则是以血性至亲为主,最为核心的功法只传授给拥有家族血脉之人,对于投靠之人,往往只稍加点拨。是以修真界往往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修真大派越来越强,门下弟子均是精兵强将;而家族则越来越弱,而且每一代只有家主等少数人能够名动天下,甚至像薛家这样,当代家主因故早逝,便容易家道中落。所以修真界中虽然家族众多,但能够传承百年以上的并不多见。
所以对于薛家而言,最困难的时候便是薛千豪身死,薛青衫迟迟未归之际。
但是薛青祎仍然能够将薛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得不说也是十分有能力的,只是这其中又有多少难处,自是为外人所不知的。
这就是薛青衫愧疚的地方。
身为薛家的二少爷,非但未能在家族最困难的时候回来替大哥分担,反倒多年来音信皆无。即便他是在蜀山修行高深的功法,为了替父报仇,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
薛青衫叹了口气,说道:“春妮,这些年来薛家是怎么过来的,你详细和我说说。”
春妮想了又想,这才缓缓说道:“当日老家主带着你离开之后,薛家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但是就在两日之后,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薛家的整个气氛都不对了。那个人好像叫什么圣尊什么的,我也不是修真者,也记不住,只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个大人物。”
“这个人来到薛家,带回来的竟然是老家主的尸体,当时大少爷见到之后悲痛欲绝,差点晕了过去。那个人在薛家逗留了半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并且还说你是被一名世外高人带走,去修炼高深的法术,让我们不要着急。”
“后来那个人交给了大少爷一个令牌,说是老家主乃是为正道而死,不能令忠良后代有损,持此令牌,可保薛氏家族十年平安。当时大少爷极为震惊,对此感激涕零,竟然向那个人跪下磕头,并连连称谢。只是那个令牌虽然可保薛家的平安,却不能令薛家恢复往日的荣光,别说是整个修真界都开始小瞧我们,就连那些寻常做生意的看大少爷年轻,也都欺负他。”
“过了半个月,又来了一个大和尚,带着一名小和尚,说来拜访薛家。大少爷急忙迎上去,好像那个大和尚也是修真界的一名高手,而且还说是老家主的朋友。这个大和尚性格暴躁,但也不是好惹的,他在薛家住了一个多月,帮助大少爷摆平了许多难事,自此之后,薛家才稍稍平稳下来。”
“等到那个大和尚离开之后,大少爷对薛家的结构进行革新,把刘叔从管事提到供奉,并在修真界招收人手,只要是有修为的,高低不限,就可以在学家免费吃住免费吃住,并提供修行的机会;表现忠诚的人还有可能得到薛家独门的修炼功法,其中有大贡献的人,可以安排些职位,像如今的这位管事,就是因功提上来的。这六年来,大少爷苦心经营,薛家虽不复往日的荣光,但在大少爷的管理之下,也算是井井有条。”
薛青衫复又叹了口气,果然,这些年来大哥的日子不好过,心想若非是六界圣尊和大力尊者出现,震慑宵小,恐怕今日早已没了薛家的存在。不过大哥竟能把薛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极为难得,这些事情若是让自己来办,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崩溃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薛青衫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春妮,你还没说说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春妮吓了一跳,忙道:“什么啊?我……我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薛青衫笑道:“你也算是个大姑娘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春妮闻言,一张俏脸霎时间羞得通红,连忙低下头去,低低地说道:“我自从来到薛家,早就是薛家的下人了,既然老家主将我许给你作丫头,我自然就是……就是你的人啦。”说到后来,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薛青衫正色道:“那怎么行?你是我幼时的玩伴,又对我有开导之恩,岂能如一般的丫鬟一般?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好妹妹,又岂能亏待了你?这么样,若是你日后有了心上人就告诉我,我们薛家一定会把你当做薛家的女儿一般,风光的嫁出去,这件事以后我会跟大哥说的。”
春妮眼前一亮,眼泛泪光,哽咽着道:“二少爷你说的是真的么?”
薛青衫轻轻地擦拭她眼中的泪珠,柔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也无需再叫我二少爷,还是叫我二衫吧,我听着亲切。”
春妮破涕为笑,啐道:“好没正形,这些年没见你学多大本事,竟会说些好话哄女孩。”
薛青衫笑道:“那也得是我看得上眼的姑娘才行啊,若是别的姑娘这么和我说话,你瞧我理不理她?”
春妮笑骂道:“你到时候不贴上去才怪哩,你们男人都这样。”
薛青衫这回只是微笑,并不反驳,因为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一道倩影深深地刻印心中,难以自拔,别的女子就算再美,也不会放在心上。
二人自六年前分别,直到刚才,这才恢复以往无话不谈的融洽氛围。
过了片刻,忽然有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了,春妮姑娘,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春妮柳眉微蹙,见他冒失,说道:“你好好说,到底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那名下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本来林家打了我们的人,这次专门登门道歉,不料王管事脾气太暴躁,二话不说和人骂起来。林家那人也不好惹,这不骂着骂着就打了起来。春妮姑娘,二少爷,你们快去客厅看看吧。”
薛青衫摇头苦笑:“我早就觉得这个管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哥这是什么眼光啊。”无奈之下,只得示意下人先行退去,自己则带着春妮一道往客厅行去。
二人来到客厅,只见客厅四周围满了人,距离中心远远的。
在客厅当中,正有两个人大打出手,其中之一便是薛家的王管事。但见这位王管事须发横飞,一对手掌不住地朝着对方身上招呼,口上呼喝不断。
另一个竟是一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穿华服,外形潇洒,面对着王管事猛烈的进攻,只是随手点拨,便把对方的攻势化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