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曾经是天书六族中,灾难神族的王,君临天下的灾难至尊。”阿摩卡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尖利却干涩的声音慢慢响起。
“想来你也不会知道,那个时候,天书六族统治着大陆。身为天书大陆之上,最至高无上的六分之一,本座,掌握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权力。”阿摩卡回头不屑地轻轻瞥了一眼陆灯河,眉眼间的傲意一览无余,“那种高高在上,不是你这种凡人所能体会和想象得到的。”
陆灯河不置可否地轻轻微笑,争论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本座有无数的财富,有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殿,当然也有无数美貌倾城的女人。她们一个一个,住在偌大的寝宫里,数着日子,等待本座的宠幸。我和她们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可是,她们勾不起我的爱意,我单单爱着她。”阿摩卡尖利的声音,在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语调微微颤抖,带着几丝温柔,又带着深切的怨恨,周身的血气无端荡起大片纷乱的波纹,“她的名字叫慧剑。”
陆灯河沉默地听着,没有插话。
而阿摩卡也并不需要他插话,枯瘦的面庞,空洞的眼眶,似乎都在发光,“慧剑和我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也是一个王,规则神族的王。那年,我去参加她的继位大典。她身穿华贵的衣袍,长裙飘飘,宛如出水青莲,对着每一个来宾颌首微笑。然后我就这么爱上了她。”
“后来呢,你们两个都是至尊,自然门当户对。纵然慧剑前辈眼高于顶,也没有理由拒绝前辈吧?”看到阿摩卡合上双眼不住摇头,陆灯河追问。
阿摩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半天才开口道,“我遣散我所有的嫔妃,杀死她身边不懂分寸的男人。我杀的人越多,能赢得她芳心的人就越少。为了博美人一笑,我单枪匹马杀进星海大泽,搏杀了当时的妖兽七大王之一的碧海蛟王,用蛟王的独角为她做了一支挂坠,向她求婚。然后她答应了,我高兴得几乎要发疯。但是她提出了一个条件。”
陆灯河凝神静听,他隐隐感觉到,阿摩卡沦落到这种境地,和这个所谓的条件脱不了干系。
阿摩卡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要我证明给她看,我的心是真的爱她。”
陆灯河闻言一惊,脱口而出,“问心之路?”
阿摩卡癫狂地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像是笑,又像是哭,又像是在唱着一首走音的歌。他边笑边道,“我当然愿意证明,所以我义无反顾一头扎进了问心之路。这路,一念生,一念死,可真不好走!当我千辛万苦,险些魂飞魄散地走到问心之路的出口,慧剑她,她却以莫大神通毁掉了出口!”
陆灯河啊了一声,有些同情地望着阿摩卡。
“这问心之路,本就是规则神族神器监天尺的内部世界,再加上慧剑和我相差无多的力量,本座根本逃不出去,只能困在这里,一待就是不知道多少年!本座纵横天书大陆,到头来却栽在一个女人手上!”阿摩卡喉咙间发出愤怒的低吼,一口牙齿竟似乎要硬生生咬碎。
“她说她厌恶本座的长相!呵呵,没错。本座身材矮小,本座相貌丑陋,本座声音尖利,本座全都知道!这是灾难神族为了力量,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阿摩卡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表情越来越扭曲和怪诞,说着说着开始不可遏制地癫笑起来,“灾难神族世代传承的血脉,所附带的就是这卑陋的长相!”
阿摩卡突然狰狞地看着陆灯河,低声说道,“小子,你告诉本座,本座有什么错!”
“前辈,”
阿摩卡却不在意陆灯河的回答,反身狠狠一拳砸出,前方数千米尸体瞬间化为粉末,漫天血水飞溅出来。
“所有的这些,都是借口!她分明就是想借助监天尺的力量,将本座炼化,从本座身上强行夺取字道力量。她却是小看了本座的实力。本座不但没死,还基本上毁掉了监天尺,毁掉了问心之路。慧剑,你可心疼?!”
“前辈的意思是,问心之路,已经毁灭?”陆灯河惊讶问道。
“不错,问心之路虽然凶险,可是每一个能活着通过的,未来都必然是惊世天才。规则神族几代俊杰,都要走这条大路拷问本心。慧剑毁了我,我便毁了她所有的东西!”阿摩卡脸上带起残忍的笑容,隐隐间有一种报复的快意,“小子,本座带你去看看本座的收藏品!”
阿摩卡大手一招,整个人便已消失,同时平地窜出一股血雾,将陆灯河包裹起来。顷刻,血雾消散,陆灯河再睁眼,眼前已经是一片石壁,周围散布着怪异的腐臭味。
“小子!”
陆灯河闻声转头,看到阿摩卡远远丢过来个青色物品,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青中泛白的头盖骨。
“前辈这是何意?”陆灯河吓了一跳,脱手扔出,困惑地问道。
阿摩卡随手一招,那青色的头盖骨又飞回阿摩卡的手里,狞声大笑道,“这是我的收藏品啊!这个头盖骨,是进入问心之路修行的一个揭谛,他是规则神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
陆灯河一阵颤栗。
阿摩卡状若疯癫,大笑着转身,干枯如一截树枝的手臂慢慢地拂过身前的石壁。
陆灯河这才发现,石壁上满满当当竟然全是各种颜色的头盖骨,大多数是人头,还有一些头骨奇形怪状。他突然又想起外面的尸山血海,不由得一阵恶心和战栗。
“这颗人头,是规则神族九大执事长老中最年轻的长老。他和我不一样,他比我高大,比我英俊,可这又有什么用?没有力量,本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扭下他的人头。”
“这颗,是慧剑的妹妹,她和慧剑长得还真是像,性格也是一样的自命清高,看不起本座。可这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像只母狗一样被本座压在身下!”
阿摩卡尖利的声音在山洞里久久回响,犹如百鬼夜啼。
陆灯河深吸了口气,大声打断阿摩卡,“前辈,既然心结难解,为何不冲出这片天地寻找解脱?”
“愚蠢的小子!本座说过多少次了,这片天地你出不去!本座出不去!没有人能出得去!”阿摩卡目露凶光,不耐烦地回答。
“前辈,现在的大陆已经变了!天书六族已经没落,如今再无踪迹,慧剑大概也早就死去。监天尺现在在聂家手里,由我义母掌管。没有人能阻止你的离开。”陆灯河说道。
“你说真的?”阿摩卡身形暴闪,出现在陆灯河身前,原本死寂的瞳孔里突然显现出吓人的光亮,然而仅仅片刻,这光亮便又一次黯淡下去,“没有用的,问心之路一进一出,出口早就被慧剑毁掉了。若是本座全盛时期,尚可在没有人阻止的情况下,撕裂虚空穿梭而去,但现在,本座的力量早就在和问心之路无休止的对抗中流失殆尽,再无余力冲破空间阻隔了。”
陆灯河一滞,按阿摩卡的意思,这问心之路便是个有进无出的绝境。
所有人的命运,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心不诚者,死,心诚者,也死。
阿摩卡颓然地蹲坐在地上,对自己的收藏品似乎也失去了兴趣。燃起的希望很快就变成绝望。
陆灯河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也蹲下来,微笑着看着阿摩卡道,“前辈,你之所以能斩杀这么多规则神族的人,是因为他们要进入问心之路历练。如果这只是条没有出口的绝路,慧剑怎么可能放任族中的柱石任意送死?”
阿摩卡蓦然抬头,对上陆灯河澄澈深邃的眼眸。
“你的意思是?”
“必然还有第二条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