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两步,就被叫住的小满一回头,鄙夷道:“我得离你远一点儿,再听你如此说下去,我怕昨天的晚饭会吐出来!”
“哈哈--”
晓天快步跟了上去,森林间传来这放荡的笑声,吓坏了枝头的几只鸟雀,它们忙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逃窜……
此时,天还未大亮,但东方已经泛白,薄薄的清雾笼罩着山麓。
林间的小径虽然湿滑,但两人相互扶持,尤其晓天那个无所不能地海侃,倒让小满觉得山路没多累。
却说两人来到一处密林,小满立即屏气凝神,见晓天那大嘴还未停,忙一扯他的衣襟,嘘的一声,示意他噤声。
晓天有点不解,可是小满双手合什,脚步缓缓而行,一脸虔诚,朝密林深处走去。
“我们不是去瀑布吗,你去哪儿?”晓天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
见小满充耳不闻,晓天只得随小满,一起向密林深处走去。
这密林巨木苍天竖立,枝枝叶叶都遮天而布,树根处凭地长出十约丈的荆棘,荆棘以巨木为柱,最后相缠、相依,成半椭圆形的刺墙,最后镶嵌在一处山凹处。
整个空间晦暗而凝重,晓天随着小满左转右拐下,终于在荆棘丛中,找到仅容一人穿行而过的小洞。
走出那小洞,明媚的阳光倾斜而下,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这处除了一个巨大的石像外,空旷的很。
那石像背靠山凹处,乃是一个妇人形象,雕刻虽然粗糙,发髻高高挽起,面容庄严宝相,雍容不惊,那一幅悲天悯怀的形象却栩栩如生,生动丰韵。
石像前一个老旧的祭鼎,小满来到石像前,对石像一步三叩,最后双手合什,从祭鼎下抽出一柱香,在灯龛里的长明灯点燃,后退半步,插入祭鼎,毕恭毕敬地在祭鼎前拜倒、敬香。
整个动作十分流畅、简洁、庄重,让跳脱的晓天不得不闭嘴凝视。
接着,小满退到一边,给晓天一个眼神,示意他也来祭拜一下。
晓天倒是没有像小满那样繁琐,只是来到中央,朝着石像一个鞠躬,然后抽香,又点燃,插入祭鼎,正准备再朝那石像行礼时,却一阵失神:
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石像发出,不待晓天有点半点反应,晓天就觉得狂风呼哨,整个人全部被吸卷而起,那石像就在眼前越来越大,眼前就在撞上那石像时,一阵冰寒直让晓天打一个激灵,再睁开眼睛时,天地已经易色:
周围是黑色的云雾,这雾无边无际,越往深处看,黑得如漆如墨,污秽不堪。
直到终点,那黑雾里面长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暴戾而噬血,恐怖而另人生畏。
抬头远望,青天却也被黑雾侵染,只余几朵青云摇摇欲坠,勉强支撑不落。
最大的云彩之上,一个妇人脸色凝重,手持雪亮银月之剑,手脚舞动,嘴中默念着什么,一个晴天霹雳,巨大的闪电光环自九天而下,直朝黑雾中的血红眼睛劈去。
晓天心惊不已,那妇人正是那石像模样。
一阵电闪雷鸣后,血红眼睛不仅不见颓废、萎靡,那眼睛越发血红,血腥,凶狠而暴戾,仿佛吞噬一切,毁灭万物……
嘿咻一声,强大的吸力凭空出现,晓天整个人要被撕碎一般,剧烈的疼痛由皮及骨,由骨及心,连咬牙都不及,眼前就一片黑。
“天哥,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了小满的声音,亲切,焦急,让晓天心中一暖。
再睁开眼时,晓天又回到祭鼎前面,只微微一瞬,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一般,身体如酥软的面条即将瘫软在地时,却被旁边的一个臂膀给扶住了。
半依着那臂膀,晓天回头正好看见小满那焦急又高兴,连说话也有气无力:“小满,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陷入了一种幻境之中!”
一语断言后,小满扶晓天到一边的蒲团上坐下,半蹲着身,激动片刻,便道:“天哥,你第一次来女娲神庙,能被女娲娘娘点化,你以后一定会有大功业,大神通的!”
“大功业?大神通?”
“那是当然了!”
小满嫌蹲着不舒服,便凑到晓天边上,一起蒲团坐下,才介绍着其中缘由:
自金刀村寨始建起,就有这么一个传说:
若有人在女娲神庙失神而陷入幻境,那人不是深怀不轨的大奸大恶之徒,便是会拯救黎民于水火的大仁大智之士。
小满与晓天相好,自然将他归于救苦救难的大英雄一类了,笑道:
“在我蛮荒之境,野兽肆虐、毒物密布,无处不危险,无处不白骨垒垒。但我们金刀村寨有女娲娘娘庇护,野兽避走,毒物绝迹,自至才能让我们繁衍生息至此。
你现在陷入幻境,大概是女娲娘娘想点化于你吧!你有大造化了--”
说罢,小满拿肩膀轻轻一撞晓天,直挤眼睛,颇有促狭、调笑意味。
晓天有点不信。
他早已成唯物论的门徒,哪肯再信鬼神之说,这女娲神庙颇为奇特,又兼种种传奇流传于世,只得敬而远之,概莫亲近而沾染事非。
晓天忙拉小满,直往外面走,边说起靖彤姑娘出来的时间到了,实在怕小满又提幻境鬼神之说。
小满听到靖彤姑娘,果然眼睛冒光,但临到荆棘处出口时,小满还是回身,对女娲石像躬身施了一礼,告了声罪,轻快地追晓天而去了。
……
一股略带清冷的晨风沙沙的荡过树叶,拂过晓天的脸上,夹带的晨露轻轻湿了他的发梢,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
蝉虫轻声振翅声兴或一两声翠鸣莺啼,由远及近,间断间歇,越发零落寥寂。
东方已经映上了一片红,陡然间,万丈光芒从天底暴出,诸天洒出点点金光,眏在薄薄的迷雾中,云雾于半空中载浮载沉。
苍茫大江穿梭于丛山峻岭之间,蜿蜒而下,冲过巨石苍木,顿时飞流激昂,水花冲天,漫起无尽云雾,晨曦照映,顿时化为七色彩虹,犹挂半空,煞是好看。
时间不大,云雾也渐消渐散,倒是那叶片垂滴的露珠儿在阳光映衬下,晶莹透亮,宛如璀璨之宝石。
瀑布形成的水帘哗哗而下,一人宽的小径如斧凿石刻般,消失在水帘深处,直通幽暗深处。
一片茂盛的灌木丛被拨成三块,露出两对贼兮兮的眼睛,随着轻风拂过,光阴抖过,两张脸庞倒也层次分明,清晰可见。
一个俊美而白皙,刘海已经被打湿,却毫不在意。
一个剑眉直挺,嘴角上扬,浑不把天下人物放在心上,他斜了斜眼,问道:“小满,那靖彤姑娘不会走了吧?”
“不会的!我的消息来源很可靠的。再说了,天哥,你如此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又得到女娲娘娘的点化,将来定然会立大功业,离大功德。若是靖彤姑娘走了,那也是她的损失!”
说罢,另一人笑得格外媚。
一人不由得摸索着下巴,哼唧的思索道:“看来我还是小看我,我的魅力不仅会让女孩落泪,也会感染到你这样的大好少年!哎--这才几天功夫,你已经有我的几分功力!”
说罢,一拍那人的肩膀,夸奖道:“你这马屁话讲得太过了,以后要少讲。我看啊,你每天讲三五十个,也就差不多了!我这人是正人君子,不喜这类阿谀奉承。”
另一人苦着脸,心道,每天讲一两个,都把自己恶心倒了。若是每天讲三五十个,岂不是让自己没了活路吗?
“天哥,靖彤姑娘出来了!”小满的一声提醒,立即引起了晓天的注意。
两人视线放远,直抵水帘处:
哗哗的水流中,一个身影愈加清晰,最后水帘从中而分,似展开一扇门,一个清丽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她一袭白衣,背负长剑,轻移玉步,缓缓而行,却像走于云端,任流水拍石而落,却丝毫溅湿不了半点衣裙。
待她走出水帘,光线大好,玉人的形象更加明晰:
衣带飘飘而动,雪一般的肌肤,在朝阳辉映下,更晶莹剔透。
窈窕身量,在花草丛中过,无数美丽花朵突然竞相争艳,却一见她的绝世芳容,黯然凋落。
一身我见犹怜却又清冷的优雅气质,任谁看了都要瞠目咋舌,灌木丛中的那两色胚更是眼不眨一下,生怕错过这世间最美的一幕。
行至灌木丛下,靖彤柳眉一拧,白皙的容颜凭添几许英气,屏气凝神,冲灌木丛处一声娇叱:“谁,出来!”
她声音虽不甚严厉,但那一道道无形的音波,层层叠叠地朝周围荡漾开来。
那音波清冷如寒冰,尖锐如刀锋,就连最远处的晓天都感觉到啸声过处,全身如丝丝小刀扎肉,虽不见血,却让人不敢起反抗之心。
这就让她给发现了?晓天、小满对视一眼,眼中俱是震惊。
此处离她那处约摸十余丈开外,自她出水帘后,两人更不敢出半点杂音,哪曾想还是让她给发现了。
“还不出来?”靖彤直盯灌木丛,面沉如水,粉面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