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鸢?府里有这等丫鬟?
老太太虽没有直接掌家,可秦府每月的账簿却都是由她亲自过目的。无论是婆子嬷嬷,还是小厮丫鬟,多多少少都应该有些许印象才是,可这雪鸢,却是着实记不起来了。
坐下,三姨太自是清楚,这雪鸢是哪一房的丫鬟,可心中已是一阵作恨,这岚儿怎么又与那一处的人有了接触,真是的!“这些年,府里的下人们的确扩了不少,尤其是前院的,进进出出,却也是杂了些,媳妇这些日子定会理出一份明细,交由母亲过目。”
“有这等功夫,还不如先去理理自己院里的事儿。”老太太一口驳了三姨太的话,面色严肃得容不下旁人说半句不是。“既然是府里下人们闹出来的,二媳妇,此事便交由你来办。谨记住,事关三石散,不论是谁,该惩惩,该罚罚,绝不可姑息一二。”
“媳妇明白。”二姨太一听,连声应了下来。
要知道,这府里的事,虽说表面上是交由二姨太、三姨太统筹协办,可哪一次不是她三姨太占了头筹。
如今,二姨太得以承下这档子差事,若是能借此让老太太刮目相看,那三姨太在府中的位置,岂不是迟早会被自己挤了去。
“我乏了,这便都散了吧。”老太太收回了目光,可一瞥见正跪在膝下的秦若岚,心中免不了又是一阵窝火。“你,继续在屋里抄写《女则》,没抄完,不得出院门半步!”
说罢,也不理秦若岚怎般的哭着闹着,径直往里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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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朝着老太太的背影行了礼,又前后着出了百寿居。
而此时的二姨太,早已掩不住面上的得意了。“三妹妹,千万要沉住性子啊,这样的事儿,也不能单单怪了岚儿。说来,我记得岚儿本也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姐儿,定是受了那些不入眼的下人们教唆,这才做了此般出阁的事儿。现在啊,三妹妹就应该承了老太太的意思,借此机会,好好将院里的下人们清点一番。该惩惩,该罚罚,绝不可姑息一二。”
最后这句话,可是老太太方才吩咐下来的,而现在竟又原原本本的拿来告诫她,三姨太这次哪里还能咽下这口气。“二姐姐此话说得在理,只是不知道,你那皓哥与小丫鬟们在帷帐之间寻乐的事儿,是不是也是被下人们教唆的?”
“你……”提及皓哥,二姨太竟然一时间被逼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若说她们三房有一个蠢得要命的秦若岚,那自己膝下,何尝不也生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秦皓。
见二姨太一脸气急,三姨太也再不用言语一二,鼻中一道冷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去。
她的身后伴着两个小姐,其一自然是依旧抹着泪花儿的秦若岚,而另一个则是三小姐秦若卿。
只见她一衣鹅黄色挑金边的雏菊罗裙,外搭金色暗花褙子,袖口处更是精致的扎上了荷叶边。高高挽起的随云发髻上,中间佩了金边玛瑙排簪子,一侧又插了镶钻的百步金摇。耳上饰着一对圆形垂珠,长长的金线,一直垂到了肩头。
这一身的金贵,映得她的肌肤,越发的白皙。微微上挑的眉毛,半垂着的丹凤眼,唇瓣上的一抹绯红,淡淡的胭脂,将她的一颦一笑,都勾勒得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金色牡丹。
而她在离去时,却是嘴角微作一抿,规矩的行了礼。“二姨娘辛苦了,卿儿先下去了。”
二姨太尴尬的点了点头,寻不出半分的不是。处事这般的滴水不漏,真真的对得住那三姨太倾尽心血的悉心培养啊。
她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儿秦若怡,规规矩矩的倒也可人,可她老是垂着头、颔着颌,面容上更是淡然得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似的。
哎,自己又何尝不是费尽了心思的教养这个女儿,可怎么就偏偏养出了这么一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来。
想到这里,二姨太头上就一阵犯痛。“你先回去吧,给老太太绣香包的事,定是要做仔细了。”
“是的,母亲。”秦若怡知事的行了礼,领着丫鬟婆子们退了下去。
二姨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收敛了心神,问身侧的大丫鬟绿柳道:“那雪鸢是哪一处的?”
绿柳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是……是大小姐院子里的。”
“秦若璃?”二姨太微微一震,事情怎么会牵扯到那个倒霉货色。“走,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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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不说二姨太一行人是如何到了秦若璃的小院,且说说三房一行回了院子,自然是要将秦若岚进行一番千言万语的教训了。
木秀跪在堂中,哭得好生淅淅沥沥,将自家主子如何让大小姐秦若璃替她抄了《女则》,今日那雪鸢又是如何送了一个小香包,她又是如何将这小香包转赠给了老太太院里的小初,一一说了个遍。不过,关于自己取人钱财这一点,自然是省了过去。
此时的秦若岚,已经退去了先前的惧惮之色,脸上只剩下对秦若璃的几多怨念。“母亲,您这回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那秦若璃竟敢在那些小册子上做手脚陷害我,还惹得祖母生气,我……”
“我什么我!上一次你将那秦若璃推进了湖里,我不就已经千万告诫过你,切不可再与那人有半分来往,可你怎么又挑出了这档子事儿!”三姨太哪有不气的道理,嘴边抿的这口茶,都觉得烫舌得很。“那秦若璃名分上好歹也是秦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我好不容易让她淡出了老太太的视野,若是她因着这件事儿,又重新入了老太太的眼,更或是让她得了宠,长了势,那往后有什么好事儿,哪里还能轮到你们身上!”
秦若岚自然也是不依的,“她一个苗蛮人所出的杂碎,祖母避她都来不及呐,哪里还会宠她?”
三姨太说:“若果真如此,我又何必这般费尽心思的?”
“你不说,我哪知道……”秦若岚低声嘀咕着。“反正我不管,母亲这回定要替我出出这口恶气才是!”
“那你要我怎么?早知如此,你就应该规规矩矩的抄写《女则》,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怪不得别人钻了空子!”三姨太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
“母亲莫急,说来,这件事,卿儿倒是觉得那秦若璃做得挺好。”此时插话的正是三小姐秦若卿。
她的面上并没有三姨太那般的无奈,也没有秦若岚这般的火气,而是一脸的恬静。只是那一双丹凤眼中都的神色,却是极为深邃的。
三姨太挑眉看向秦若卿,她向来都很在意这个女儿的想法。“怎么说?”
秦若卿说:“试想一下,倘若是由岚儿抄写《女则》,依着她的性子,定是会寻些丫鬟婆子们一同抄的,而祖母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如果交上去的那些小册子,出自同一人之手,祖母定是会当下拆穿的,而那秦若璃如此行事,却是抹去了祖母的这番顾虑。母亲想想,一开始祖母不是已经对岚儿有所改观了吗?只是好巧不巧的,偏偏出了三石散这件事儿。”
三姨太细细的想了想这番话,又问:“难道果真是凑巧?”
秦若卿摇摇头,她心下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又觉得那秦若璃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与那三石散搭上关系。
三姨太心中又何尝不是这番思量,“眼下,也只有看那二姨太能查出些什么了。”
“你们又在说些什么啊?”秦若岚眨巴着眼睛,母亲与三姐姐的对话,她是越发听不懂了。
三姨太瞪了她一眼,同样是自己所出的女儿,可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听不懂就回屋抄书去!”
“我……哼,您就偏心吧!”秦若岚双脚一跺,几多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
我一定不是母亲亲生的,一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