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璃的工笔国画,是她从上一世带来的,唯一一项还算拿得出手的技艺。
两个时辰后,一副活佛济公卧石饮酒的工笔画跃然纸上,更是题上了“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的字样。
她揉了揉肩膀,缓了缓身子带来的疲倦,却紧接着又重新执笔,开始画起了杜府的庭景图。
不过这一副画,她却只画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倒不是因着累了,而是故意而为之的。
她将两幅画细细的卷了起来,捆上了红绳儿,便让雪鸢捧着,一同往二姨太所在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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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太因着受了老太太的训斥,已经歇息了半天,可心思还是没能调解妥当。
想想,反正前院有花嬷嬷帮着打理着,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索性告了个病假,在院里闭目养神了起来。
可她也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没两盏茶的功夫,就觉得着实无聊得要紧了。
而这时,却遇到秦若璃前来探望,心中不免也跟着欢喜了几分,忙得端起了她的手,迎进了屋里。
“璃儿听说姨娘今日身子不大爽快,怎的也不休息休息?段大夫可是来问诊过了?怎么也不见二妹妹前来伺候着?”秦若璃一副担忧的样子,柔声的问道。
“不碍事的,不过是有些累着了罢。”二姨太听着,心中自是安慰的。“至于你那二妹妹,这几日正在女先生的指导下,磨砺心性儿呐。这些我也是不懂的,索性便由着她了。”
秦若璃不免也有些好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技艺,还需这般的讲究?”
“到了品茗小会上,你一见便知。”二姨太抿嘴一笑,面上满满的是骄傲之色。
“姨娘都这般说了,那二妹妹在品茗小会上,定是会大放异彩的。”秦若璃也跟着吹捧了几句,逗得二姨太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其实,今日璃儿来,是来给姨娘献丑的。”
语罢,只见秦若璃示意了一声,丫鬟雪鸢便奉了两个画卷迎上前来。
二姨太跟着挑起了眉头,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期待之意。
她打开了一副卷轴,却见一个叫花子打扮的老者,袒胸露乳的侧卧在一块顽石上,一手执着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一手拿着牛皮酒壶,正往肚子里灌着酒。
画中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轻重适中,精致圆滑,而又拿捏得恰到好的。
那老者面上的神情更是怡然自得,看上去也叫人心中跟着也舒畅了不少。
“这是璃儿画来送给姨娘的,只是璃儿手笨,画得不好,还望姨娘不要嫌弃才是。”秦若璃面上有几分娇羞,可眸子中却又藏着几分期待之意,看上去倒是与寻常的姐儿们一个样。
二姨太这才想起,她之前对秦若璃提过一次,说是要她也送自己一副画。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上了心。
想着,二姨太面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璃儿这画儿自然是画得极好的,姨娘很是喜欢。只是……璃儿怎么偏偏画了个衣不蔽体的,叫姨娘怎么好意思挂在屋里?”
秦若璃听着,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是璃儿没能考虑周全,那璃儿这便拿回去重新再改改……”
二姨太忙的收了起来,“这可是璃儿的一番心意,既然已经送与姨娘了,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这叫花子刻画得如此逍遥自在,若是穿得妥妥当当的,倒还失了真儿。”
“姨娘,您可莫要这般说,这可不是什么叫花子,而是大圣人,能保佑人的。”秦若璃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叫花子”三个字会惹恼了这位“大圣人”一般。
一听到这“大圣人”三个字,二姨太也觉得新奇得很。“只听说画弥勒佛、南海观世音之类的佛像以求保佑的,璃儿怎么偏偏说他是个大圣人,而且还能保佑人?”
秦若璃煞是肯定的点点头,“璃儿闲来无事,喜欢看一些小话本逗乐。而璃儿正是看了一本名叫《活佛济公》的小话本,才知道了这位济公大圣人的,也因着上面的描述,为姨娘画了这幅画儿。”
二姨太细细的看向秦若璃,想想,自己待字闺中时,何尝不是也喜欢与姐妹们谈论谈论坊间流传的小话本。可至从自己为人妻、为人母后,便再没有这等闲心了。如今听得秦若璃聊起了这话头,心中跟着就起了不少兴致。
关于“济公”,秦若璃自是不陌生的,可小话本却是没有看过的。不过,就凭她肚子里装的那些小点子,想要杜撰出一个小故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讲述了这样的一个小故事:
据说有一处府院,妾侍年轻貌美,备受家主宠爱,可背地里却被正房各种迫害排挤。
虽然家主的偏爱让她屡次化险为夷,可直到这位家主病倒在床榻上,再无心顾及其它,而她自然也没了避风港。
正在这时,那正房突然找了一个道婆来做法事,更是直指那妾侍乃妖孽转世,所以才害的家主一病不起,当下,立马将她轰出了府院。
那妾侍伤心欲绝,却又心有不甘。她自问重来没有做违背良心之事,对那位正房也是一再忍让,可她为何偏偏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大半夜的,她晃荡到了护城河边,想要一了此生,却撞见那桥洞下正窝着一个醉意熏熏的老叫花子,她心下一软,索性将身上的所有细软,都送给了他。
谁知,这位老叫花子正是“济公大圣人”,而因此善举,他更是决定帮助这位妾侍一把。
济公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淡淡说道:“那正房能找一个道婆说你的不是,你为何不能再寻一个高僧,也说说她的不是?既然这些细软你已送于了我,那我这便替你戳穿那道婆的谎言,还你一个公道。”
至于结果,自然是济公这位活佛更胜一筹了,当下就那道婆下九流的招数给拆穿,还施了法术,将那病重在床的家主救了回来。
家主醒后,重重的感激了济公一番,并以“妒妇”为由,休了那正房,又以“心善”为由,扶平了妾侍,更是承诺,往后必定时时施善,不忘济公今日的救命之恩。
从那以后,曾经的那位妾侍便过上了“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幸福日子,更是时时施粥散粮,为府院积累了不少名气,也为自己积下了善德。
二姨太一听,故事内容倒是与坊间流传的那种“真善美”的小话本无一二般,不过有一句话她却是听进了心里去——“那正房能找一个道婆说你的不是,你为何不能再寻一个高僧,也说说她的不是?”
心中一道计量生出,恨不得立马就磨刀霍霍,直接拿了那冯道婆开刀。
秦若璃见了二姨太这般心急的样子,只道是这样轻松的就将人给带到了沟里去。
只可惜这二姨太始终是一个没脑子的,事情想要做到十足的把握,还得看这另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