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儿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而秦若璃的眉头,却是拧得越发紧了。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究蒲儿所言,究竟是真的,还是那杜琳玥为了求生,而撒的弥天大谎。
可见蒲儿这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她宁愿相信是前者。
“雪鸢,去将笔墨拿来。”秦若璃沉了沉眸子,“蒲儿,我需要你将方才所言之事,一一写下来。”
蒲儿微微一怔,却也知道,她现在只得听凭吩咐。
她提起了笔墨,细细的记下了每一件事。
她又在牛皮信封的封页上,写了“秦大小姐亲启”的字样,这才呈了上去。
秦若璃拿在手里,检查了一通,见无一二,便亲自用米浆,封好了封口。
她又对花嬷嬷吩咐道,“将蒲儿送出去吧,千万小心,切勿入了旁人的眼。”
“是,蒲儿姑娘,这边请。”花嬷嬷应了声,朝着门外比了手势。
蒲儿深深的看了一眼秦若璃,见后者煞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宽了半颗心,跟着花嬷嬷出了院子。
可雪鸢却是早已沉不住气了,“小姐,这么大的事,我们拿着,可该怎么办啊?”
“那就装作不知道呗。”秦若璃抿了一口淡茶,又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突然想通为什么有人会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走,去见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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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寿居内,除了老太太的心腹何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外,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已经遣了出去。
秦岳川焦急的在厅中来回走着,老太太正坐在矮塌上,手中的乌木念珠,也拨弄得啪啪直响。
他们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塞些银钱,将呈给内务府入宫选秀的生辰帖子,给要回来,重新换做旁人。无论是璃儿、怡儿、卿儿,哪怕是岚儿都是可以的,只要,不是那杜府的杜琳玥。
可是,那些死太监又岂是吃素的,一个个的架子,端得比许多朝中重臣还高。
想到这些,秦岳川心中更是怨气难平了。
老太太是他的母亲,他即便心下埋怨,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于是,这一腔的怨气,就这么全部怪在了秦若璃身上,谁让这点子是她提出来的呢!
而正在这时,外面有丫鬟传了话。“老太太、老爷,大小姐求见。”
秦岳川闷“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秦若璃闻声进了屋,规矩的拜了礼。
她自也看得懂老太太与老爷面上的难色,而自己,也不由的摆出了一抹自责非常的样子。
秦岳川的语气不免有些不好,“杜府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哼,瞧瞧你都出了什么好主意!都说‘杂碎’是天上掉下来的灾星,我看啊,真真是一点也不掺假!”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这主意也是我拿定的,怎么,你也觉得,我是那天上掉下来的的灾星不成?”
“母亲……”秦岳川微微一怔,没想到老太太竟是为秦若璃说了话。
秦若璃倒也不愿去作多想,“祖母,父亲,实不相瞒,方才杜府的人,递了封信来,璃儿想着此事定是重要得要紧,这便连忙过来,交由您们来拿定主意。”
老太太接过信件,见还没拆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若璃。这孩子,的确是个做事妥当的,知道什么事她能管,什么事又是她绝对不能碰触一二的。
老太太也没多余的心思再做细想,她忙的拆开了信封,与秦岳川细细的作看了起来。
只道是,这封信是杜琳玥身边的丫鬟蒲儿所写,因着与秦若璃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特来秦府求见。
只是,秦府的家丁却是将她堵在了外面,她只得写了这封信,呈了进来。
信中,除了求秦若璃能想想法子,救救她家小姐以外,还写着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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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将军领北骁营驻扎北关之后,关外的匈奴的确消停了不少,却也时不时的会派出一支轻骑兵,前来挑衅。
这日,是杜凌山领命在城墙上守着,结果,又撞到那些匈奴人恶言相向。
杜凌山一来是初生犊不怕虎,二来见对方不过十余人马,三来又想着建树奇功,便私下领了百名骑兵,出门迎战。
而那些匈奴却是且战且退,杜凌山这边则是一阵穷追猛打,直到回过神来时,方才意识到,他们已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被困在了关外十里处的万壑沟一带。
杜二将军得知此事之后,心下自是一阵着急,忙的领了一千骁骑,前去营救。
岂料,那些匈奴人早已是摆了后手。
他们绑了杜凌山,要求杜二将军独自前来谈判。而谈判的条件,则是要用杜凌山的性命,来换杜二将军作人质。
杜二将军本就一直觉得愧对于大哥,如今要拿他的性命,去换他大哥儿子的性命,他只认为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变数。
交换时,他还千万吩咐过杜凌山,等他逃出去后,绝不可动用一兵一卒,试图来救自己。
可是,杜凌山一回到军营,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北骁营的虎符,竟然说是杜二将军被困在了万壑沟,令他们前去接应。
见虎符如见军令,北骁营的各位将领参谋,连忙排兵布阵,由杜凌山带路,一路出关,深入腹地。
当他们走至一处腹地之时,远远的,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再近几步,更是看见了前面堆起了高高的一堆死尸。
那一滩滩的肉块,已经融为了一处,马与人都已经混为了一滩,血肉模糊的分不清谁是谁,哪儿是哪儿了。
在这尸堆的最顶端,竖着一根长杆,而那上面挂着的,正是杜二将军的头颅!
这时,只听一道牛角螺的轰鸣声响彻头顶,狭沟两侧赫然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匈奴人,却是甩出了一个鹰爪勾,将杜凌山给勾上了山头。
原来,叛国的根本不是杜二将军,而是他——杜凌山!
北骁营浴血奋战,可匈奴人早已是做足了埋伏。
就这样,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北骁营十万大军,死伤半数,投降半数,只有不到百人得以逃生。
其中,便包括一个随杜二将军一同进北骁营的杜府小厮,其名为安六。
安六与一竿残兵,拼了性命的逃回了关内,可那驻军的地方,早已传开了杜二将军领军叛国的消息,更是派人百里加急的往皇城送达。
安六是个胆小的,他怕被当做逃兵,或者匈奴俘虏奸细,不敢再入军营,于是便一路偷逃回了皇城。
只是,他却是更加想不明白了。那些残兵理应会将真相告诉原本驻守北关的镇北军,而那镇北军又应该再将这消息重新传回皇城才是。
可是,他明明已经落后了数天,可皇城内,依旧只闻是杜二将军领军叛国的事。
他心下积怨,却也只得回了杜府,将杜二将军如何殉国,杜凌山又是如何叛国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
“胡说,我儿子绝不可能叛国,定是你被匈奴人给收买了,才说出了这般污蔑之辞!”大院太太一时气急,逮着安六就是一阵毒打。
安六本就在关外受了重伤,加上昼夜的劳苦奔波,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是就这般给活活打死了。
大院太太还说:“反正二弟弟死也死了,这黑锅索性就让他背得了。这样,至少还能保下杜凌山。一来,杜凌山是唯一的杜府血脉,二来,反正你们二院欠我们大院一条性命,如今还了,正好。”
可是,二院太太却是不愿意的。这叛国之罪是要遭受千古骂名的,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夫君惨死之后,还要遭到这般窝囊气。
然而,她所能求助的,也就只有秦府这一娘家了。
而此时的杜府,早已被圣上下令,团团围住,想要出去,哪里可能。
于是,就让丫鬟蒲儿从狗洞里钻了出去,一路跑到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