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几个字，秦若璃说得极是小心，除了老太太外，旁人并不大听得清楚。
而此时的老太太，面上满是狐疑，可又见秦若璃几多谨慎的样子，不觉也跟着慌了几分。回头寻去，却见那秦若岚早已是逃之夭夭。
“三媳妇，你还傻楞着作甚！还不快把你那宝贝女儿，给我叫回来。其他人也都给我听好了，今日四小姐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中，从未出过院门半步，更没来这儿闹过事儿。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进我的耳朵里，你们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事关秦若岚，乃至整座秦府的声誉，老太太自是不可大意的。
“是……”那些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丫鬟家丁们，一时间被震得作鱼惊鸟散状，磕了头，连忙拔腿就跑。
一侧的段大夫自是看得透彻，也跟着拱手告辞。
等三姨太将那秦若岚给生生拽了回来时，秦若璃勉强着支起了身子，对丫鬟雪鸢吩咐道：“雪鸢，将那个寻来。”
雪鸢会意，忙着在那些碎瓷片堆中，寻了一块不大的黄釉金彩碎瓷片，却是将它呈到了老太太面前。
“祖母，您可认识这个？”秦若璃轻声问着。
老太太不禁蹙起了眉头，细细的看了又看。
杏黄色的底釉打磨得极是光滑，红、青、白而成的多色彩绘上，细细的镀上了一层金粉，其做工之细致，绝不是一件寻常之物。
每个人的目光，都打在了这一块碎瓷片上，可这样的沉默，却挠得三姨太心中直是发慌，可偏又猜不透这秦若璃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不过，早早示好，定是错不了的。
只见她呵呵赔笑道：“璃儿，岚儿好歹也是你的妹妹，这次的确是她失了礼数，三姨娘在这儿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你这屋里少了什么物件儿，一会子就让丫鬟理出个单子来，三姨娘定是会一一赔于你的。”
秦若璃忙得摇摇手道：“三姨娘莫要误会，璃儿绝没有半分要责怪四妹妹的意思，只是这件瓷器……”
“璎珞纹双耳瓶……”老太太碎碎念着，可面色俨然难看到了极点，握着碎瓷片的手开始收紧了起来，丝毫不在意那破口的地方，轻易便会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好啊，三媳妇，既然你说要赔，那现在就给我赔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否则，我定是要拉上你的娘家，陪着我们秦府一同掉脑袋！”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姨太咋舌，哪里想到老太太竟会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璎珞纹双耳瓶……嘶……”二姨太俨然想起了什么，却是吓得生抽了一口冷气。“我记起来了，当初大太太嫁入秦府时，圣上御赐了两对彩釉瓷器瓶，大的那对供进了秦氏祠堂，可小的这对则是留在了大太太的房里，莫不成这便是……岚儿，你这次真真的闯了大祸了！
秦若岚却是闷了一肚子的气，什么时候，她秦若璃竟爬到了自己头上，怎么一个个都在向着她说话？
她俨然褪去了先前的惧意，索性来了个破罐子破摔。“不就是两个破瓶子么，砸了就砸了，有什么大惊小怪了。大不了我这就出去，寻一对比它好上一百倍、一千倍的回来赔了她就是。”
“放肆！”老太太怒吼了一声。“这是宫里赏赐的圣物，你有什么本事去寻一个好的？你可知道，打碎御赐之物，是要满门抄斩的！”
满门抄斩……这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赫然朝着面上直是袭来。顿时，只觉一阵口鼻发麻，可心中却是全然没了计量。
得罪了皇廷，除了等死，她们还能做什么？
“秦若岚，你真真是个祸星！”老太太恨得直是跺脚，火气上窜，只觉喉头燥热难耐，止不住的就是一阵要了老命的咳嗽。
“不对，不对！这瓶子，不是我砸的，是……”秦若岚赫然想起了什么，忙的摆手喊道。
当时的情形，明明是那秦若璃说什么为表歉意，要将这对瓷器送给自己，然后，自己才顺手给砸了的。想想，若不是她将这瓷器呈到自己眼前，自己哪里会砸！
这……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秦若璃下的套！
只是，眼下谁还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而这边，秦若璃连忙为老太太顺着胸口，又示意雪鸢快去热一盏茶水来，毕竟，这屋里早已是没一样能盛水的小盏子了。
老太太喝了茶，又服了何嬷嬷送来的药丸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秦若璃说：“祖母莫急，祖母莫急。这双耳瓶入府毕竟已是十余年前的事儿了，只要府里人能够同一口径，莫要在外人面前说了短，相信不会有人刻意提起的。”
虽说秦若璃的提议并不无道理，可秦若岚来砸东西的事儿，却是有那么多下人看在了眼底，谁敢保证，能不透露一星半点的风声？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往后若是有人提起，便说这对双耳瓶已随大儿媳入了土。旁的话，打死都不能说上半句。二媳妇，方才那些下人，定是要将他们的嘴巴给看紧了。”
“啊……媳妇明白。”二姨太还未从方才满门抄斩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却又突然得了这样一件差事，还没反应，就已经应了。可仔细想想，那些下人，她竟是一个都没记住。
老太太则是溺爱的抚了抚秦若璃的双手，却觉得这双手真真是冰得有些瘆人。“璃儿，你定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一会子我会差人再送些沉莲丸来，等身子好了，可愿陪祖母说说话儿。”
“祖母……”秦若璃诺诺的唤了一声，却是让人听着只觉鼻尖发酸。
“快快躺下，旁的事儿，我会替你安排好的。”老太太为秦若璃掩好了锦被，这才让何嬷嬷扶着起了身，其中溺爱之意，依数溢于言表。“岚儿，既然你的院子已经关不住你了，那你这就去清肃庵斋戒些时日吧。务必要多抄送些佛经，但求佛祖能保佑我们秦府躲过这一劫。”
去清肃庵斋戒，秦若岚自是有一百万个不乐意。“祖母，岚儿知错了，岚儿再也不敢了……岚儿以后定是会乖乖的，还请祖母不要让岚儿去那清肃庵啊！”
三姨太也急了，“母亲，若岚儿知道那双耳瓶是御赐的圣物，自是不敢砸的。那清肃庵可是在峰峦尖上，这刚刚入春，上面的积雪怕是都还没能化个透彻，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母亲……”
“哼，你的意思是，若是那双耳瓶不是御赐的圣物，她便有理由砸了不成？她不能冻坏了，那璃儿的病就能一直拖着了？别以为你心里那些弯弯心思，果真能做得密不透风，且记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太太顿了顿，却依旧凛然的看着三姨太。“想想，你为秦府也是操劳了不少年岁，不如休息一阵子再说。”
这……这是要收了她的掌家之职啊？听了这样的话，三姨太俨然已是一阵透心凉。
可二姨太这边却是乐了个透，秦若璃这一颗棋子，果真是太好用了！
